找到自己的天职,她花了十年
这是「大女嗨」的第10篇 从职场顺遂的白领,忽然去到南美,再到回归职场、创业……朋友都说宗萱勇敢。但宗萱知道,勇气不是天生就有的,其中的曲折、后退、犹豫、不安、不甘、较劲……这是一个层层褪去现实生活的常规标准,越来越忠于自我的过程。 图说:年,在葡萄牙杜罗河谷 一直以来,她过着典型都市白领的生活,按部就班的背后,她隐隐不安:生活还有别的可能性吗?28岁那年,她放下纠结去外面的世界寻找人生新的可能;三年之后从南美回到北京,熟悉的职场,熟悉的环境,心境却已大不相同。 熟悉和安全的白领生活,像少了盐的例汤 在28岁选择去墨西哥之前,宗萱过着典型都市女白领的生活:在法国的传媒公司做资深策划经理,租住在寸土寸金的国贸。工作之余给别的媒体写稿,有小外快,还有时间发展自己的爱好,学跳舞,养猫,与朋友小聚消磨时光。 那时候她生活中心也与绝大多数职场女性无异,较多考虑日后的职业发展路径。从现实层面上讲,她的工作还不错。从事视觉化的创意内容,也不算辜负她一直以来对艺术、审美的热爱——小时候她就喜欢绘画,虽然不专业,但很沉浸于那种美的体验。大学时她的专业是对外汉语,但是喜欢去别处蹭课,北大的美学、哲学的课程,北影的电影课程,都蹭过。清华建筑学院的放映厅她也是常客,法国新浪潮、意大利新写实主义,都喜欢。但这种爱好是粗放的,当时只是无用之用。 经历初入职场的青涩和阵痛后,她逐步驾轻就熟。有了很好的团队,赏识她的老板,关系不错的客户。但是不可避免的,职业倦怠还是出现了:创意受商业广告的限制,想法无法充分施展。「在一个工作职位上被看重、被需要,能获得某种程度的满足;但这种被需要可能跟自己想要做什么,是不一致的。」顺遂的背后,她并不满足:我还能做到什么程度?不知道!我还有什么可能性?也不知道! 她萌生出国上学的念头。从小在北京长大,除了旅游,她的生活没有离开过北京。她想去外面看看。 但是,由于某种惰性,她给自己找了各种无法行动的理由:钱不够多,语言不够好,不知道该学什么…… 就这样一直安稳并焦虑着,熟悉和安全的生活就像一味少了盐的例汤。 图说:她想要挣脱原有的舒适和局限,去陌生的世界尝试新的可能 冒险,在原有轨道上强行转弯 年,宗萱收到一个曾在北京有过一面之交的女性的讯息。对方在墨西哥管理一所语言学校,邀请本科学习对外汉语的她去教授当地人中文。 各种不该去的因素摆在面前:在那里几乎没有认识的人;不会西班牙语;对墨西哥一无所知;尤其,听说那是个毒品泛滥,枪支横行,治安堪忧的国家。还有更现实的纠结:学校的薪资和工作条件远不如现在;职场之路在稳步行进,领导刚跟她提过升职加薪;而且,回来以后,折断的职业轨迹会不会影响之后的职业发展? 尽管如此,她还是动心了。一直以来,循规蹈矩的升学、工作、升职,接下来呢?结婚生子了,得事业有成了……非得在这样一个轨道上滑行吗?有没有别的可能? 关键时刻,妈妈给了她精神上最大的助力:「如果真的想出去,不管条件是不是成熟,早就出去了。条件永远都不会成熟的。趁着我们还不太需要你在身边照顾的时候,赶紧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放弃在原有轨道上惯性前行很不容易,但选择就意味着割舍,割舍掉舒适,也割舍掉怠惰。既然一直有走出去的愿望,何不借由这个机会,在既定轨道上强行转弯、尝试人生的另一种可能呢? 办理去墨西哥的工作签证大概等待了10个月。中间,宗萱一直觉得去墨西哥这事儿挺不真实的。直到有一天已经提出辞职的她,收到未来老板的一通宗萱,你的工作签证拿到了,可以买机票了!她才从恍惚变为确信——这竟然是真的!她居然无法自抑地抱着身边的朋友流泪了。对北京,还是有许许多多的舍不得。 机场送别的时候,她哭得泣不成声。和妈妈拥抱着告别的时候,妈妈当时在她耳边说:要学会管理好自己。爸爸特别感性,老泪纵横。送她的朋友后来说,看着他们一家哭成那个样子,经历了最手足无措的时刻,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尽管有那么多难舍难离,那么多恐惧不安,但都不及她想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中,尝试新可能的愿望强烈。 无条件的接纳,让她重建自我评价体系 年,她来到墨西哥,计划逗留一年。这一年的目标是:尽量去过跟当地人一样的生活。 初来乍到,这个陌生的国家就给了她一系列下马威:刚到墨西哥城不到一周,就把楼下邻居家给淹了,不得不支付大额的赔偿;水土不服、饮食不调,到达墨西哥才一个多月,就瘦了10斤,而且非常容易生病;智齿疼到让她夜不能寐,医院看牙,费用高昂;语言不通,在墨西哥城庞大的公共交通系统里经常迷路,要花成倍的时间去学生家上课,精疲力竭;因为经济危机的影响,学校里学习中文的当地人锐减,和学校产生了劳资纠纷;身边的朋友遭遇持枪抢劫,自己跟着担惊受怕……和原来北京风平浪静的环境,形成了巨大反差。很多情况于她而言,前所未有,始料未及。 她有无数次打道回府的念头,却又心有不甘,「几个月就待不下去了打道回府?那可不行。现实的困难,见招拆招吧。」她想明白了,坚持的理由其实很简单,就是你怎么看生活的本质——「生活的本质就是解决问题。」 终于,挺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坎儿,她的生活逐渐步入正轨,墨西哥也呈现出它极富魅力的一面。宗萱试图更多地去了解当地的文化。初到墨西哥,她的学生们怕她孤单,周末会邀请她参与到当地的文化生活中:家中举办的Party、周末驾车旅行、节日的庆祝活动、戏剧表演、音乐会……没想到墨西哥当地的文化活动如此丰富,有着和北京完全不同的性格。熟悉环境后,她开始独自外出,尽可能走进各个角落。 一年过去,她发现自己没有待够。尤其不会说西班牙语,阻碍了她更深层次地了解这片土地。「墨西哥本来应该更有意思,只是我还没能力发现。」她决定回归学生身份,去墨西哥国立自治大学学习西班牙语,同时选修跟拉美文化有关的课程,如前哥伦布时期的建筑、即兴戏剧表演,当代舞课程等等。 她爱上了这里的风土人情,也改变了对自己的看法。「以前,我认为自己必须做到某个程度,才算是好的。比如刚开始我说不好西班牙语,就对自己持特别否定的态度。但周围的朋友不这样看!他们会为我每一次努力说一个完整的句子而高兴;当我尝试当地的各种食物,包括用可可和辣椒做的调味料时,他们会觉得我特别可爱;我独自去墨西哥各地旅行,他们会看到我的热忱和勇敢……所有这些,他们从不吝赞美。」 这种近乎于无条件的接纳,让她重新建立起一种自我评价体系。 图说:参加墨西哥朋友的家庭派对 想看看自己能够承受多少,可以走得多远 她在墨西哥一待就是近三年。回国前,她又踏足了南美其它三个国家:秘鲁、巴西、智利。 在智利,她参与了原同事在当地拍摄学生电影短片的项目,在圣地亚哥的一个拍摄现场参与搭景、准备道具;和好朋友一起拜访智利诗人聂鲁达的故居,拍摄以聂鲁达的诗歌为线索的短片。结束拍摄后,她继续旅程,大部分时间都是公路旅行,从智利南部的湖区到北部的沙漠;从巴西的圣保罗到世界最大的湿地;沿着泛美公路从利马出发,然后翻越安第斯山去马丘比丘……她去到城市的博物馆、音乐厅,也热爱湖区、沙漠、高原、峡谷、海滩、荒岛…… 此番长途旅行耗时3个月,是在预算极其有限的情况下完成的——5万元人民币,包括住宿、吃饭、机票等,需要解决大量现实困难,甚至潜在的危险—— 经常是胸前和后背背负两个行李包,承受体力的挑战; 走到牛仔裤撕破了、运动鞋豁口了,随身带的衣服也是一边走一边扔,什么装备都坏了; 当时南美国家对中国人的签证特别难,她不得不挨个去各国的大使馆、领事馆咨询,再规划自己的下一站。不撞南墙心不死。 囊中羞涩的窘迫。在墨西哥上学几乎花光了积蓄。旅行中她都自己带着煮鸡蛋、西红柿,最多买点面包和火腿做干粮。在机场等待红眼航班,在汽车总站过夜。但是,在潘塔那尔湿地雇当地的向导每天美金,这个钱不能省,她需要他们的引领去更深入地了解每一寸风土人情。 还有长途旅行的孤独感。在智利北部的Atacama沙漠的时候,她站在安静的民宿院子中,等待要沙漠徒步的团队。凌晨4点的夜是寒冷的,只有摄氏5度。在一片宁静中,她看着南美的星空,「人会感觉被一种巨大的孤独感吞噬」。那个时候,她想得最多的就是,看看自己可以承受多少,可以走得多远。一想到也许这辈子只来这一次,就各种的不管不顾。 在路途中,她不断遇到不同国家的背包客、间隔年的学生、人生改变中的旅人、家庭游客、职业倦怠者、被感情所困甚至会自残的女孩、迷茫中的艺术家……有很多次同行一段、袒露心声的经历。同时,也包括自己对着大山、大川、沙漠中的星空,质疑、追问、并试图解答的时刻。 南美之旅,被宗萱视为「改变一生的旅行」。这是一个内心重建的过程,她感到自己几乎完成了一次生命轨迹的扭转。「我是需要认清、建立自己人生意义的人。如何过自己喜欢的、有分量感的生活,是我一直在寻找的。」 不过,这个时期,这种思考在依旧没有确切答案。 图说:在巴西的潘塔纳尔湿地,宗萱和营地里的金刚鹦鹉 图说:在秘鲁的公路旅行 还是熟悉的职场,内心世界却已变大 年,宗萱回国。回到北京的最初几个月,竟然非常不适应北京的生活。满脑子都是在墨西哥的朋友、还有南美的大山。 尚未厘清自己未来的具体走向,宗萱先做起了旅行杂志。回到了自己最熟悉的媒体行业,还带着自己流浪三年新的收获——旅行,她得心应手,很快进入角色。一样的职场,但宗萱的心态不一样了。离开三年,她的心走大了。 回归忙忙碌碌的职场人,她生活在现实中,心里却还有一个更大的世界。是由大山大川大江大河构成的,是长途的风餐露宿、是与路遇的各国背包客的倾心交谈构建的。 这个世界与现实无关。当她觉得特别累的时候,就喜欢听阿根廷被誉为「大地之母」MercedesSosa的歌,让她一次次回想起那片大陆,安第斯山的雄浑、羊驼温柔的双眼、回想起墨西哥城的金色阳光,居住过的街道,每天跟她问好的老大爷。现在生活在英国的墨西哥朋友——那位友人曾在中国做了一年志愿者,她对宗萱说:当感到特别疲惫时,就会想到在中国的那段时光。 「人是需要在自己内心建构一个世界的,就像齐豫的《梦田》一样,和现实保持适度的距离。还有,如果可能的话,人总是要在某个阶段,好好满足自己内心的愿望,就是那种一直想做,不做就觉得对不起自己的愿望。当愿望得到满足之后,在现实的层面,才能觉得自己过得不亏。」 做事儿不是因为资源在那儿,而是因为这事儿有意思 年8月1日,宗萱辞职了。「还是需要真诚地面对自己,自己要如何度过每天的时光。」她觉得到了为自己做事情的时候,「我要做和旅行、文化相关的事情。」 朋友都劝她,先赚够钱,再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她不以为然:做喜欢的事情,享受过程更重要,经济收入是伴随而来的一个结果。 现实困难一个也不少。首先她没有任何商业经验。最初她觉得自己需要跟别人合作才可以。但和不同的个人和机构合作几轮下来,发现事情没这么简单。因为每个人对发展的方向和节奏都有着不同的理解。 她决定自己单打独斗。虽然毫无经验、资金和人脉。「不怕。我很相信学习能力。」宗萱说,「我做很多事情不是因为资源在那儿我才做。而是‘哎呀这件事挺有意思’,吊起了我的胃口,我往那个方向使劲儿。」 年到年,她的创业计划看似无声无息了,还做起了杂志的自由撰稿人。实际上,这是她蛰伏的两年:她要养活自己,也借着这个过程中,在一次次采访和资料查询中储备知识、积攒人脉。她不断地听讲座,实地考察,做用户调查……在学习和行动的过程中建立信心。 有关理想与现实,要放弃的很多。宗萱好多年没给自己上医疗保险了,因为创业筹备,只能做自由撰稿人,收入不稳定,每个月都要写,但又不能多写,否则就没时间规划自己的创业项目。「我的平衡方法就是,一定程度地降低自己的生活水准,以此保证收入和创业时间的投入都能兼顾;放弃了很多社交生活和业余爱好,集中精力做好当前最想做的事情。」 简单地说,这是一种减法的生活,想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得失和外表的热闹都不重要了。 图说:往事不敢回首,曾经的派对达人在创业了 我终于相信了真的有「天职」这回事儿 也是在这个过程中,她明确了自己人文旅游的具体方向和体系。年,她的「唯知」诞生,专注于人文美学之旅:音乐、博物馆、艺术、生活体验、民俗、美食…… 「观光旅行已经是很初步的阶段,盛名之下到此一游,第一眼看到的一个表象。现在我们去国外很多次了,有了更深层次的需求,在一个专家型向导的引领下,人文旅行提供一种真实的生活情境,甚至进入到它的历史。」 为了每一次人文旅行,她会去每一个目的地踩点,一步步亲身试验,和当地的合作伙伴反复打磨路线;为了找到好的向导,她会到博物馆实地听讲解,在每次客人出行前为向导提供客人的背景资料,让讲解适合客人的理解程度和兴趣……她做的每一个选择都理由充足。 而她口中的「去那里」,与别人的「去」是不一样的。比如她设计的意大利文艺复兴之旅。「在乌菲兹美术馆,一般人也许就花两个小时看看就好;我们讲了4个小时,多大的信息量!在意大利画家波利切里的《春》前面,停留了15分钟,讲这幅画的历史背景,画上为什么有近两百种植物?它跟当时的地理大发现有什么关系?南美洲的植物为什么到了这里来?画中人物跟神话有什么关系?——如果不讲,可能你看了就觉得好美啊,然后呢?就没有然后了。」 图说:她策划的意大利文艺复兴艺术之旅。带着客人走访佛罗伦萨艺术品修复研究所,机构的教授讲解艺术品修复的过程 她的创业和尝试,还没有完全进入顺风顺水的阶段,还是得一边创业,一边做撰稿人。但是她越发不焦虑了。过去,她想做的事情,总是变化的;长期做同样的事情,也容易感到厌倦。如今,她相信了真的有「天职」这回事,清晰了自己一直想从事什么了。「我觉得最好的天职是:它符合你的价值观,可以实现‘理想的我’;和你的能力匹配,其中你得不断地学习,不断地升级自己的能力;能给你提供有尊严的生活。」人文旅游这件事,她觉得可以做一辈子。 找到「天职」,也要面对无数的繁琐。做项目时,早晨五点起床,帮人订机票、开发票等,一系列具体的琐事,要跟海外合作伙伴讨论细节,计算成本,充当客服——有时遭到无端甚至无理的质疑,会委屈得哭…… 但这些都不重要。她吸收得更多的,是那些动力——在国内遇到信任她的合作平台转转会,一起招募到第一批种子用户;遇到真性情的国外合作伙伴,哪怕超过他们义务范围之外,哪怕很长时间没有合作往来,他们也愿意无条件给予建议,告诉她如何应对旅途中发生的种种状况;客人积极肯定的反馈——来自不同城市的同行者,在旅行结束一年多后,还能保持联系,去彼此的城市拜访。一个客人发朋友圈说:我一个这样内向、常年独来独往的人,没想到在这趟旅程中,那么多超乎预期的收获,还有珍贵的友情。 可能80%的时间都在处理各种微小和旁枝,但看到客人忘情地享受自己策划的旅行时,都值了。 图说:宗萱和她的游客们 |
转载请注明地址:http://www.moxigechenga.com/mxgcly/882.html
- 上一篇文章: 梧州吃货节之海纳百川篇,这些来自世界各地
- 下一篇文章: 怒美国公布全世界最好吃路边摊排名,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