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有情人的情话,是熏风拂过苏堤的垂柳,听得耳朵发痒,心头一只白鹭忽地掠过吴月秋水,水面晃晃悠悠的荡开...一圈一圈的荡开...

  泛起的,何止涟漪。

  宋半烟凝视她许久,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哑着嗓子近乎咬牙切齿的说:“以后不许在外面撩拨我。”

  白薰华一怔,忽地脸颊飞红,羞恼的推开她。两人就这么站在围墙下,互相望着,也不说话。过了会,又都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宋半烟挑了挑眉梢,上前扣住白薰华的手,长呼短叹的说:“唉,奈何肩负拯救世界的重任,不得不将儿女私情暂放。”

  白薰华闻言失笑:“净看些不着调的电视剧。医院,先让医生给你换药。”

  宋半烟医院的事情,只当白薰华是担心自己的伤口,眨眨眼睛故作神秘的说:“我承认拯救世界是夸张的了点,但医院还不能去,我们现在先去看看纪宝需不需要拯救。”

  白薰华心里咯噔一下,狐疑的看向宋半烟。

  宋半烟觉得白即墨可疑,特别是当他主动提出独自去查监控的时候。宋半烟那时留了个心眼——

  “我记得快到的时候看了一眼车里的计时器,那时候是十一点四十。没多久到了纪府门口,这之间不会超过十分钟。”

  宋半烟对白即墨说了谎,她临近12点的时候还没有到纪家。调取监控录像查看视频容易,可要导出视频就得耗费点时间了。

  这期间白即墨如果还要处理其他事情,就很容易不小心落入宋半烟的陷阱。

  白薰华对即墨的印象不坏,而且纪宝在国外跟她通电话的时候,也提过他好几次。所以对于宋半烟的怀疑,白薰华表示持保留意见。

  “你真的不觉得他可疑?”宋半烟五官都皱起来了,怪腔怪调的说,“好吧好吧,我的雅典娜我的女神,我公正理智一点不偏袒女朋友的白小姐,让我们去看看有没有证据。”

  白薰华抿唇一笑:“与其用翻译腔,不要用英文。Mysweetdetective,whydontwejustgoandfindthetruthout。”

  英语盲宋半烟仰着下巴哼着小曲,宛如没听见,拉着女朋友来到纪宅正门。白薰华给纪宝打了个电话,等了不到三十秒安保负责人就冲出来将她们请进监控室。

  宋半烟目光从监控视频上滑过,看似随意的问:“是不是刚刚有其他人来过?”

  “您说是白少爷?来过来过,刚巧么走没多久。他要了11.30到12点之间,正门那一左一右两监控录像。”

  宋半烟点了点头:“复制还是剪走了?”

  “剪走了。”安保负责人似乎也意识到古怪,看了宋半烟和白薰华一眼,强调的说,“白少爷可说是小姐要的。”

  宋半烟朝着白薰华得意的挑了挑眉梢,白薰华默然不语:“恩,剪视频的时候,他有没有打过电话之类?”

  安保负责人立即摇头:“没有没有,白少爷问了一下时间,我说少歹十来分钟。他就没等,过会回来拿的。”

  “好的,谢谢你了。”宋半烟指了一下显示器,笑容和煦的说,“没什么事,就随便问问。那段监控视频看不清,我们要把后面的也剪走。”

  安保负责人看了她一眼,心里拿不到注意。

  宋半烟见状,装模作样的对白薰华笑道:“看来咱们纪小姐说话不顶用啊。要不你给周管家打给电话吧。”

  “不是不是,我是怕两位还有别的吩咐。”安保负责人连忙陪笑,动作敏捷的退出去,掏出手机给周管家打电话。

  在宋半烟和安保负责人交涉的时候,白薰华已经将监控调出来。她指尖敲击鼠标快进,目光专注盯着显示器,突然眉头蹙起:“半烟。”

  宋半烟正好把人赶出去,闻言扭头一看,顿时嘴角绽开,指着屏幕上的胖子:“对,就是他。”

  监控视频里,一个矮矮墩墩的胖子正和宋半烟说话。高清摄像头下,他的五官清晰可见。这是个一团和气的胖子,笑起来憨态可掬,让人很难怀疑他心怀不轨。

  白薰华沉声说:“就是他引我去见孔刅逸的。”

  宋半烟后槽牙瞬间咬紧,脸颊一绷,然后又有些困惑的说:“他和孔刅逸是一伙的?那为什么要带我领我进去?”

  白薰华也想不通,这显然不合情理。当时要不是宋半烟及时赶到,以孔刅逸的催眠手段,这件事怕是会神不知鬼不觉的结束,自己醒过来也未必有印象。

  她眉头微蹙:“现在还不清楚,但白即墨的行为实在有些可疑,我先给纪宝打个电话提提醒。”

  宋半烟点点头:“纪家进门都有记录,看看这胖子跟谁来的就知道了。对了,你和纪宝说话注意点,可别那家伙在旁边...”

  宋半烟话未说完,白薰华刚刚从包里取出的手机突然剧烈震动,铃声骤然响起。

  白薰华仔细看了一眼陌生的号码,随即接通电话。

  短暂的沉默之后,电话那头响起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姐...我是小五。我们...啊!姐!救救我们!”

  小五凄厉的惨叫,连站在一旁的宋半烟都听得一清二楚。她又惊又怒,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个人名——徐老大!

  白薰华处事不惊,立即按下录音键,一边镇定的安慰小五:“好,我这就去救你们。你们在什么地方?”

  小五的声音突然远去,换了一个闷闷的男声,仿佛是含着玻璃球在说话:“宋-半-烟。”

  宋半烟眉头猝然紧皱,倾身靠近听筒。白薰华却抓起她的手,把手机塞给她。然后做了手势,示意自己先去把车开过来。

  “我在。”宋半烟把手机紧紧贴着耳朵,抬眼目送白薰华离开,嘴角一翘,笑道,“我们见过吧。在什么地方呢,三星堆?新疆和田?南京明孝陵...”

  “闭嘴,听我说。”

  因为带着口罩或者面具,对方的呼吸声很明显。在宋半烟说“三星堆”和“新疆和田”的时候,手机里传来的呼吸声一直很正常。直到提起“明孝陵”,宋半烟明显听到对方呼吸一重。

  应该不会错,就是徐老大一伙。宋半烟眼底杀气弥散,声音却更加轻缓:“好。”

  手机那头响起轻轻一声——“哗啦”,不等宋半烟想明白,闷闷的声音说道:“拿乘黄角和草来换!”

  宋半烟眉头一皱,刚要发问,手机里传来“嘟”的一声。对方没有给她讨价还价的机会,果断的挂断电话。

  乘黄角和萆荔草?

  奇怪,这件事徐老大怎么知道的?

  他想要的不是明孝陵的宝藏吗?

  宋半烟满心疑惑,外面传来一声汽车喇叭响。她一惊回过神,拔下U盘,快步走了出去。一言不发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

  白薰华驱车沿着林荫大道开出数百米,才问道:“他们要什么?”

  宋半烟心里疑惑丛丛,闻言摆摆手:“你先给纪宝打个电话。”

  白薰华看她故作无事的样子,已经隐约猜到几分。她暗叹一声:树欲静而风不止,不知道哪天才能得个太平无事。

  “Theyrecallingouttheyrecallingoutmyname~~AndIshallrise~~”

  纪宝拿起手机一看,嫌弃的对白即墨说:“是薰华。一会你自己说,我可不管。”

  白薰华见电话接通却没有声音,有些狐疑的说:“喂,纪宝?”

  纪宝连忙回到:“嗯,在,我在呢。”

  “方便说话吗?”

  纪宝拿着手机往旁边走去:“方便,刚把那群老古董应付走,你说吧我听着呢。”

  白薰华轻声说:“纪宝,我和半烟刚刚去监控处看了一下。引我去见孔刅逸的和把半烟接进来的是一个人。我把照片发你,你查...”

  “薰华,我正好要和你说这事。即墨这笨蛋刚跟我说,我已经把他臭骂一顿了。”纪宝朝着白即墨招招手,“来,你自己跟薰华说。”

  白薰华心底一沉,依照她的经验,但凡对手能快速反应过来,多数都能巧妙的将漏洞补上,甚至还会反手一击。

  白即墨满脸歉意的朝纪宝陪笑,纪宝翻了个白眼,他也不生气,接过手机礼貌的说:“白小姐,你好。”

  白薰华知道战局已变,己方先手被制,按道理现在已经没有交手的必要,何况小五和潘小宏的生死安全迫在眉睫。

  然而她生性谨慎,从不随意定性别人善恶。何况事关好友,听听白即墨的解释,权当是观察。

  “你好,请讲。”

  白即墨的表情礼貌而克制,语气坦诚真挚:“白小姐,我先替我朋友说一声对不起。事情是这样的,我从国外回来的时候,有一位朋友同行。因为当时太担心纪宝,下了飞机就急匆匆赶过来了。我这位朋友祖上移民美国,在国内也没有去处,我就冒失的把他一同带过来了。”

  白薰华握着方向盘,淡淡的说:“所以?”

  白即墨看了纪宝一眼,歉意的笑道:“他这个人天生热情爱交朋友,脑子又比较...比较天真。别人让他帮什么忙,他都乐呵呵去,所以才会被那个孔医生利用。在大门口把宋小姐接进来也是的,在国外养成的坏习惯,看见美女就想搭讪。”

  白即墨,墨即白,有意思。

  白薰华笑了笑,非常体贴的说:“好心办坏事,难免的。”

  “是。”白即墨也点了点,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叹了口气说,“他知道自己创了大祸,吓得去跑去警察局要自首,幸亏我及时联系到他。”

  宋半烟已经听出些端倪,她最烦这种没营养的打太极,很想让白薰华把电话直接挂断。

  白薰华打转方向盘驶出别墅区,礼貌又客套的说:“事情我已经清楚了,白先生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白即墨不动声色靠近纪宝,稍稍提高声音:“白小姐,发生这样事情我非常抱歉。您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只希望您能原谅我朋友不恰当的热心肠。您,能原谅他吗?”

  何其恶心的问话方式,以至于白薰华微微扬起下巴,战意昂然的抿唇一笑:“白先生严重了。这么热心肠的人,我非常期待——再见之时。”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关心,我会妥善解决问题的。

  ------------------------------------------

  

第84章

  “你说什么呢!”

  纪宝一把夺过手机,瞪了白即墨一眼,对电话那头的白薰华说:“薰华,你别理他。他就是个没脑子的笨蛋,什么原不原谅,咱不原谅!”

  白薰华心中一暖,话到嘴边却顿了顿:“...纪老爷子下葬在即,纪总身体不能劳累,迎来送往人士复杂,你说话要三思而后行。”

  提到烦心事,纪宝瞬间耷拉下眼角,嘴里嘟囔:“恩,我知道。有事我肯定会你商量的,都怪半烟儿那个乌鸦嘴...什么君子坐车,小人剥蒜,果然不用吃野菜也更加艰难!”

  听到纪宝和白薰华说起别的事情,白即墨有些诧异:按道理那两人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以她们和纪宝的关系居然这这里离开?女人之间的友谊真是可笑啊。唔,大意了,肯定是有情况发生,有意思,有意思。

  白即墨站在纪宝身旁,一个英俊不凡,一个娇俏靓丽,过往的人无不暗暗道一声郎才女貌。有知道他身份的,便和同伴说起从前,大抵是那些含糊不清的往事。却说得有鼻子有眼,什么白家同纪家的渊源、什么同在海外打拼的交情等等。

  诸如此类,都不过是白即墨自己传出的话。无非是因为他在国内要有个身份,有些是是非非的背景,总看起来像是真切的。

  就仿佛知道爷爷娶了几房太太、爸爸有几亩田地、妈妈做的麻婆豆腐格外好吃,打听清楚这些“知根知底”后,就知道儿子是个什么人似得。

  白即墨抿唇朝纪宝看去,目光温柔如年少慕艾,眼底却是耐人寻味的光:多可爱的女孩子啊。我和白薰华倒是不愧流在相似的血,眼光口味近的很。

  他想起白薰华,顿时兴奋起来,如同吸血鬼闻见血腥味,激动的血液沸腾,鸡皮疙瘩起了一片。

  白即墨等这一天很久了,他看着从纪羡院中出来的牛俊发和贾广,忍不住拉拉领口笑了起来——纪羡看在表亲的面子上放走牛俊发和贾广,不代表她不追究这件事。以纪家的人脉,不用多久就可以顺藤摸瓜查到药铺...

  白即墨在笑,宋半烟也在笑,只不过她是苦笑。她不断回拨劫匪号码,然而一直是“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经关机”的提示音。

  白薰华挂了纪宝的电话,问道:“劫匪说什么?”

  “我觉得这件事情没这么简单。”宋半烟神色一沉,认真分析道,“如果的确是徐老大,那他之前可是在南京,就算跟着我们到上海,他是怎么找到小五和潘小宏的?”

  白薰华并不理睬,以她对宋半烟的了解,这样避而不答转移话题,对方要的肯定是乘黄角。

  她紧握方向盘一脚油门踩下,抢在黄灯跳红之间飞驰穿过十字路口,驱车往家赶去。

  宋半烟见她往回开,连忙劝住:“薰华,我医院看看情况。再说万一徐老大在我们车上安装监控,跟着我们回家怎么办?”

  白薰华干脆的回答:“不会的,纪家各处肯定安装了防止监听和定位的侦查设备。”

  宋半烟知道劝不住,人是自己带回来的,就冲这点白薰华就不会不管。可是乘黄角和萆荔草来之不易,这样拱手相让薰华怎么办?

  “我们报警吧。”宋半烟说着,拿起手机。

  对于报警白薰华自然没有异议,绑架勒索这种事本来就应该交给警/察来处理。她沉声问:“绑架的人有没有让你不要报警?”

  宋半烟一愣,眉头蹙起。

  或许是大意忘记了,或许是有恃无恐。至于到底是哪一种情况,宋半烟还真有点摸不准。

  “先不要报警。”白小姐轻咬下唇,顿了顿说,“如果真是徐老大,他肯定清楚金山村的事情。”

  金山村的山里,可埋着四条人命。

  所说已经用钱摆平,但真追究起来:宋半烟、白薰华、纪宝、丘布,谁也逃脱不了干系。要是放在别的时候也就罢了,如今纪家正在风口浪尖。一旦纪宝牵扯四条人命的消息传出去,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

  “民众的智商,远远跟不上即时通讯发展的速度。”白薰华从不说刻薄的话,然而理智的观点总是冷锐无情,“他们没有判断力,就像是风车,但他们有力量。”

  宋半烟当然明白,她望着穿梭不滞的车流,低声叹了口气:“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沉默之间,白薰华已经一路超速赶回小区。汽车轰隆一声越过缓冲带,冲下地下停车场。两人疾步下车来到电梯前,焦急的看着数字跳动。

  上电梯,出电梯,穿过楼道,打开房门...一路风声鹤唳,生怕冒出一伙劫匪。直到白薰华打开保险箱看着里面完好无损的盒子,两人才齐齐松了口气。

  白薰华拿出两个盒子,心里还觉不踏实,打开看了一眼这才放心,合上盒子说道:“半烟,你再给他们打电话。”

  宋半烟一直盯着门窗,闻言说:“我们回车里再打吧,可别让他们定位到咱们家里来。”

  此刻已经是下午四点四十,小区附近行人并不多。宋半烟警惕的巡视四周,不断拨打那个陌生的号码。

  “嘟、嘟、嘟...”

  徐老大见时间已经五点,连忙打开手机,这一开机就震的不停。他看了一眼咔嚓咔嚓吃薯片的小五,扣上面具,大拇指一滑接通了“宋-半-烟。”

  宋半烟一惊翻了个白眼,暗道你丫的喊魂呢!

  她只是心里骂骂,好不容易打通了电话,可不敢真的刺激徐老大,嘴上客客气气的说:“我们现在闸北公园附近。”

  徐老大哪知道闸北公园,但大爷吩咐下来的事情,他可不敢轻慢,咽了一口唾沫:“你-报-警-了?”

  “没有。”

  徐老大拿起纸条读起来:“很-好,你-很-聪-明。现-在-你-去...去上海马戏团,买一张时空之旅的门票,把东西放在A区楼上单号第三排,第一个座位下面。”

  “你慢点,我记一下,什么区几排?”宋半烟不知道这个上海马戏团有什么名堂,一时有些迟疑。一边糊弄徐老大,一边目光望向白薰华。

  白薰华知道电话里提起的是上海马戏城,她曾经陪外国客户去看过。她不但知道马戏城,还清楚时空之旅的演出在晚上七点半,距离现在还有二个半小时。

  迟则生变,对方为什么要拖到晚上?为什么要选在上海马戏城?

  宋半烟看着白薰华在手机上打出的字,一时之间也猜不透,只得敷衍徐老大:“好,我记下了,你不要关机,我们随时...”

  徐老大咧嘴一笑,立刻挂断电话,大拇指按着电源键关了机。他把手机一扔,掀开面具,抓起桌上另一个手机。

  小五拿起一片薯片,扔进嘴里:“咔嚓。”

  “吃屎啊这么大动静!”徐老大眼睛一蹬还有再说,这时电话接通,他唰一下站起来,微微弯着腰,“大爷,是我。是是是,都照您的吩咐...对对对...明白明白。好,您等我的好消息。”

  小五见徐老大心满意足的挂了电话,眼珠一转问道:“老大,干嘛等到晚上啊?万一,那俩娘们报警咋办?”

  “屁,她们敢!”徐老大美滋滋的把手机放下,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上,“老子才不是等哪两臭娘们,我是等大爷的人。”

  小五捏起薯片,便嚼着又问:“等大爷的人来干哈,把咱嘴边的肉给叼了?”

  徐老大吐出一串烟,故作高深的说:“你小子懂个屁。”

  小五放下薯片袋子,一咕噜爬起来站到徐老大身后,帮他捶背捏肩:“老大,您说说呗,我这次不是干得挺好。”

  “去去去。”徐老大赶苍蝇一样把他推开,“别他妈弄脏老子的皮衣,陆家嘴才买的!两万呢!两万!马勒戈壁真贵。”

  徐老大在南京领着大爷拨给他的人马,结果还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他吃了鳖,南京的事情又没个头绪,正等着大爷被训斥,突然有人给他发消息。说是小五被宋半烟带到了上海,他将信将疑的跟了过来,按着那个短信指示,医院找到小五。

  小五当时见到徐老大就慌了,仗着潘小宏昏迷不醒,胡乱编了一通自己被挟持的谎话,顺利重新回到徐老大麾下。

  小五瞥了眼蜷缩在墙角的潘小宏,心里有些不忍,可一想到徐老大腰间的枪,顿时什么心思都不敢乱想。

  徐老大看似粗鲁,实则很是有些手腕,但对十六七岁小孩的心思,那真是一点不明白。在他看来,小五完全没有叛变的理由,所以徐老大很是放心的跟小五吐槽:“妈了个蛋,早知道把人都带来了。”

  小五心道早知道你就两人,我当时就不会乖乖跟你走了。他年纪虽小,察言观色却是一把好手,当即附和:“谁晓得呢,老大您也别气了,那个什么角啊草的,反正要孝敬大爷。”

  徐老大把烟往地下一扔,狠狠碾了碾:“你懂个屁,光是草我还要等那些家伙来等吗!现在这么一转手老子这功劳就TM没了。”

  小五一惊:“啥意思?”

  徐老大摸了摸毛渣渣的下巴,恶狠狠的说:“大爷不但要草要角,还要人!”

 

第85章

  这个城市如同庞大的机器,生活在里面的人“谦逊”的以为自己是螺丝、是齿轮。实际上对于这台机器来说,大部分人不过是螺丝上的划痕,齿轮上的油斑。

  Lancinate拄着长柄伞,缄默远眺这座城池。抬眼一看天空,像是低头望见黑蓝的油漆凝结在桶里,那是望而却步的阴郁与绝望。然而垂眼俯视地上,一切变得不同,耀灿的金色填充整个眼球,让人瞬间就激动起来,俯瞰这都市,如同国王在巡视自己的宝藏。

  这座城市让人渴羡,又让人害怕。璀错的繁华让人沉沦,又让人无措。然而最刺眼的射灯也无法让Lancinate恍惚,她只是久久的凝望。

  手机在衣兜里震动,Lancinate知道时间到了,她伸手取出手机。

  “踏、踏、踏。”

  锃光瓦亮的皮鞋踏过楼梯,发出清脆的声音。周先生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握着“Lancinate,我们准备出发了。你也注意安全。”

  周饶走在他前面,闻言转过身:“问问白姐姐那边怎么样?”

  周先生对他混乱的称呼已经习以为常,很自然的转达了Lancinate回答:“白薰华和宋半烟已经到达马戏城,并且买票入场了。”

  “两个人?”周饶秀气的眉梢皱起,“她们两个怎么应付徐福的三千童子。”

  周先生不以为然的说:“徐福老奸巨猾,不可能把人都调过去,如果这样我们的任务那真是太轻松了。”

  周饶仰视着他,蓝宝石的眼睛里蕴着斥责:“用宋半烟和萆荔草做诱饵,只是为了牵制徐福,好让我们借机探探他的巢穴。但要是真让把诱饵送到他嘴边,那这个计划就太愚蠢了。”

  “哥,你的意思?”周先生举着手机,有些迟疑的说,“现在更改计划是不是太...而且这个时间也不方便打扰导师。”

  周饶平静的说:“不必打扰导师,我们的计划不变,给一个人发条消息就可以了。”

  周先生恍然大悟:“纪宝?”

  周饶失望的扫了他一眼,伸手接过电话。周先生递过手机,好奇的盯着他。电话的那头的Lancinate不知道说了什么,周饶嘴角扬起,那神情仿佛一位调皮的小王子:“是的。这池水太清了,需要有人搅浑,他最合适。”

  入秋的夜风,穿过钢筋水泥的缝隙,狰狞的咆哮而过。Lancinate取下羊绒礼帽,望着对面的大厦,露出破釜沉舟的微笑。

  漆黑无光的天台上,灯火璀璨大厦楼间,独行孤客在荆棘间蹒跚,家庭主妇在厨房里矫健,将她们勾连的只有隐约传来传来的颂吟声——

  “我站在赤裸的危岩上面,

  黑夜的衣裳将我裹住,

  从这光光秃秃的高处,

  我俯瞰一片繁盛的国土,

  我看到一只鹰在盘旋...”①

  白即墨把手伸进衣兜,取出手机看了一眼,瞳孔骤然一缩。他朝着纪宝点头示意,接着快步走出大厅,顺着走廊一路到底,沿途的罗马柱将他的容颜遮得时明时暗。

  “徐福,乘黄角,上海马戏城。”

  白即墨盯着这条莫名其妙的短信看了一会,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拉了拉领口,拨通的岁当康的电话。

  岁当康正在私人会所里抱着肯德基全家桶,听西装男唱“我的王妃,我要霸占你的美”。另一旁的朱厌占据了整面沙发,面前桌上堆着五颜六色的酒瓶,像是一座玻璃瓶做的城市模型。

  手机不停颤动,震的岁当康大腿上的肥肉一抖一抖。他连忙伸出舌头舔舔大拇指和食指,然后在裤子上一蹭,赶紧接通了电话。

  “喂,是白先生吗?”

  白即墨的英俊的脸已经黑成锅底了,给属下打了五个电话没人接这种事,他实在说不出口。

  “你们是不是在一起?现在立刻赶到上海马戏城,抓住宋半烟,拿到乘黄角。”

  岁当康腾一下站起来,一边拽西装男的袖子,一边慌忙点头:“是是是,白先生,我们现在就去。”

  白即墨拉了拉领结,目光沉郁的说:“还有一伙人要抓她们,你们盯紧了,坐山观虎斗。告诉朱厌,打死人没关系,不要闹出太大动静。”

  岁当康连连点头,还待再说,白即墨已经将电话挂断了。他怏怏的把手机往兜里一揣,说道:“白先生吩咐,十五分钟之内赶到上海马戏城。”

  朱厌咕噜咕噜将一瓶酒灌进肚子里,手一抹嘴巴站了起来,沙发顿时缓过一口气。跟他比起来,旁边正在穿外套的西装男,就像是金刚身边的金发美女安·达罗。

  三人刚准备出门,西装男的手机响起。他握着手机,时而微微点头,时而应和一声。西装男那张随时带着假笑面具的脸渐渐碎裂,连带着让岁当康都紧张起来,见他挂断电话,急忙问:“怎么了?”

  西装男皱着眉头说:“一个老客户打来的电话,说是纪羡在调查药店的事情。没想到这么快。”

  岁当康立即说道:“白先生很在意药店的事情,我们真好借这个机会处理干净。”

  西装男是白家药铺的中华区负责人,药店可谓是他心血所在。现在说处理就处理,纵是圆滑如他,也难免泄露一丝情绪:“那是当然,毕竟是见不得光的生意,白先生吩咐的我当然会处理好。一直想问,许久不见白老先生,他老人家身体可好?”

  岁当康是白即墨的心腹,闻言乐呵呵的敲打他:“怎么会不好。白先生年轻有为,老爷子现在什么都不用烦心,舒舒服服退休养老。”

  西装男一脸微笑:“是是,打拼一辈子,无无非求个儿孙出息,安度晚年。那我先去处理药店的事情,两位有事随时联系。”

  “行。”

  而此时,持票经常的宋半烟和白薰华,正走向指定的位置。按照约定,宋半烟把角和草放在A区楼上单号第三排第一个座位下面。

  A区楼上单号在剧场二楼中间,可以俯瞰全场。白薰华环顾一圈,低声说道:“今天不是节假日,上座率肯定不会高。我们要是坐在旁边、后面实在太明显,不如坐在这一条走道前后。你看。”

  宋半烟前后看了一眼,点点头:“行,他就算到时候想从中间穿过去,座位之间也不好走,我们前后包抄肯定比他快。”

  两人商量完毕,就一前一后在走道两端坐下。宋半烟不动声色的少了一眼,见还没有人走上二楼,就从外套里面的内袋中掏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色如琥珀的宝石,里面嵌着一枚没有铭文的古钱。乍看之下并不十分特别,但只需盯着看几秒,心中就会生出一股奇异之感。

  宋半烟拿在手里反复看了两眼,然后搁在扶手下面的铁块上用力一敲——“咯嘣”,清脆的声响之后,琥珀色的宝石碎渣洒了一地。宋半烟小心捏着古钱抖了抖,然后反正打量一眼。

  “没错,是枚靑蚨母钱。”她心里暗暗一喜,伸手咬破手指,将血滴在上面。

  白薰华落座不久,心里越想越不安。她记起在明孝陵一行,那时候乘黄角的事情只有自己、半烟、纪宝知晓,而萆荔草还没有得到。徐老大带人围堵是为了什么?

  既然不是为了东西,那就只能为了人。

  为谁?

  当然是半烟。

  白薰华关心则乱,立即皱起眉头,但思绪却越发清晰:徐老大是怎么找到小五的?偶遇?小五是卧底?有人通风报信?

  偶遇几率太低。小五是卧底的话,这么做太傻。一来交情太浅,我们未必会拿东西去换他。二来这种行为太可疑,不如直接通风报信,让徐老大上门抓我们。既然如此,那是谁通风报信?

  白薰华细细一分析,便觉得这种种事件后的不同寻常。再联想到白家药铺那个身形庞大的巨人,她顿时清楚的意识到——不止一伙人在谋划。

  这么一想白薰华顿时坐不住了,立即起身走向宋半烟,正巧看见她往古钱上挤血:“半烟,你在干什么?”

  宋半烟接过她手里的面纸裹着指尖,笑道:“没事没事,你怎么过来了。”

  白薰华抿了一下唇,轻声说:“比起小五和小潘,我更担心你。”

  宋半烟冷不丁听到一句情话,霎时又惊又喜,缠住白薰华的手想将她拉进怀里,满脸笑容的说道:“相思了无益,今朝需尽欢。”

  白薰华本是忧心忡忡,见她嬉皮笑脸的全没当一回事,顿时又气又无奈。她挣开宋半烟的手在旁边坐下,将刚刚理清的事情说了一遍。

  宋半烟“嗯”了一声点点头:“我知道啊,可谁让我亲爱的白小姐面冷心热呢。要我才不理他,唔,一会你看见情况不妙,就赶紧从那边...”

  “半烟。”白薰华眉头蹙起,直接打断她,“你在说什么?现在他们要抓的人是你。我甚至觉得,他们可能只是找借口引我们出来。”

  宋半烟连忙安抚:“我知道我知道,你想他们要抓我肯定要保证活的,所以你才需要注意安全。一会按计划行事,但如果有意外你千万别冒险。我命硬,老天爷不收的。”

  白薰华知道宋半烟自个有注意,不是能听得进劝的人,就算这会信誓旦旦的答应,到时候还是会阳奉阴违。

  宋半烟一贯心思剔透,当然明白白薰华担心自己,但她为人处世向来随心所欲,并不太替自己担心。不过宋半烟听过一句至理名言,叫做——别留给女朋友想东想西的时间。

  她见白薰华面色凝重,离开看了一眼手机说:“验票进场已经六分钟了,现在.....”

  宋半烟话未说完,白薰华的手机响起。那是一个陌生号码,在这个时间打进来实在让人心头一紧。

  两人对视一眼,白薰华接通手机:“喂,您好。”

  电话那头传来似曾相识的声音:“你好,请问是潘小宏的家属吗?我们见过的,我是昨晚的值班医生。是这样,医院了解到一些情况,想和你说一下。”

第86章

  医院的工作繁忙而琐碎,作为一名风华年少的优质女青年,值班医生常年挂着黑圆圈。医院这两年小了一圈,微眯着好像永远睡不够似的。

  睡眠的确不够,昨天夜里接待了一位症状特别的病患。一宿没睡不说,本该早上八点下夜班,结果陪主任医师忙到10点多。

  “长泽大夫,听说你昨天收进来病人跑了?”

  值班医生一惊,赶紧抹干脸上的水迹,这消息可比洗凉水脸让人精神一振。问明事情经过,又知道对方没有拖欠医药费,值班医生心回到肚子里。

  这事本该过去了,可路过护士台的时候,小护士正在交接班。

  “这是谁病例?潘小宏?”

  “就他,我下午去病房打针的时候,隔壁床说捡到的...”

  值班医生接过来一看,正是自己经手的那本病例。前面有自己和主任医生的笔迹,后面撕掉一页。她心头一动,抬起病历本对着灯光照去——上面赫然显出一串数字划痕。

  白薰华握着手机,心里有些惊诧。此刻观众陆续进场,再站着这里就有些显眼,她与宋半烟对视一眼,边走向原来的位置边说道:“您请讲,我们也正担心这件事。”

  不知道什么原因,马戏团的观众以外国人居多,一眼扫过去多是黄头发高鼻梁,中国人夹杂其中很是显眼。

  白薰华不动声色的观察四周,压低声音说:“是,好的,谢谢您。嗯,那就麻烦您帮我们查一下。”

  就在白薰华看向手机想要挂断电话的时候,一个妆容精致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眼线红唇大波浪卷,时尚中带着妩媚。

  年轻女人看了一眼手里的票,抬头寻找自己的位置。A区楼上单号第1排6座,这是比较好的,在二楼的第一排中间,正对着舞台。

  就在白薰华观察年轻女人的时候,一个戴墨镜的男人上了楼,他步履矫健只奔A区楼上单号第4排1座——角和草就在他前面的3排1座下面。

  宋半烟心里一提,双目敛起,密切   上海马戏团可算国内最一流的水平,杂技演出精彩刺激,剧场里掌声喝彩声不断。宋半烟瞟了一眼被抛到空中的演员,目光又落到墨镜青年身上。

  墨镜青年就像一个普通观众,他拿下墨镜靠着椅背,认真看起节目,偶尔举起手机偷拍演出。

  宋半烟心中的不安渐渐扩大:徐老大为什么要把我们约在这里?

  绑架勒索的交易地点不可能随便选定,那这上海马戏城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这时开场节目结束,场上掌声如雷,许多人还站了起来。宋半烟心思急转,随即跟着站起来。便在此时,后面的几个安全通道门突然打开,小丑们举着气球蹦蹦跳跳的跑出来。

  白薰华也觉察到异常,立即往后看去。这时座位上的孩子和家长纷纷探手甚至起身,想从小丑手里讨要五颜六色的气球。

  小丑们明显经验纷纷,做出禁止离开位置的手势,然后将细长的气球抛出。那些轻飘的气球,借着小丑的力道在空中滑行,像是无数彩带在飞舞。

  现场热闹的气氛在宋半烟看来,真是乱的一塌糊涂。小丑一出来,她当机立断快步跑向第三排。途中乱飞的气球打到后脑勺,她都顾不上回头看一眼,反手抓住就直接扔到墨镜青年脸上。

  宋半烟扶着3排1座的椅背就要弯腰,却见座位前蹲着个卷发女人。两人突然一个照面,皆是一惊。

  歹亏宋半烟反应快,一把拽过女人手里的包裹。墨镜青年突然被东西砸到心里一吓,此时已经回过神,从座位上一跃而起擒住宋半烟。

  宋半烟手一扬将包裹抛出去,顺势朝着墨镜青年猛地撞过去,将他撞回座椅上。墨镜青年一惊,一边和宋半烟缠斗,一边喊道:“快去抢包!”

  年轻女人晃晃悠悠站起来,她刚刚是蹲着慢慢挪过来的,这会脚麻了很,一动就疼,怎么去追白薰华。

  宋半烟趁机挣脱开,呵呵一笑:“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们太不上道了。”

  墨镜青年摸摸脸上的抓痕,心里憋了一肚子火。可这会小丑已经过去,在这里硬抢实在太扎眼了。

  徐老大当初约这里,不过是随口一说。目的是来来回回拖延时间,好等大爷的精锐人马。小五煽风点火之下,徐老大有了抢功的念头,这才有了这一幕。

  宋半烟自然不能完全猜透,但对方计划暴露,料他们也不敢在这里动手。她心里一动,气势逼人的说:“想做交易,来点诚意,让徐老大带人来。”

  墨镜青年看了年轻女人一眼,年轻女人一甩头发,没好气的说:“你给他打电话。”

  徐老大正在马戏城的停车场,一听消息气的猛地一砸方向盘,汽车喇叭突然惊鸣,吓得正在进行装卸搬运的工人一哆嗦,连带着笼子里打过镇定剂的狮子老虎都抖了抖尾巴。

  “先拖住她们。”徐老大压低声音吩咐,他知道功劳别想了,这次要是再把大爷交代的事情办砸掉,只怕他现在的位置都歹换人。

  徐老大正在想对策,突然手机一震,他心里乐开了花,当即说道:“让她们到旁边的大宁公园,就说我一会把人带过去。让她们等我电话。”

  宋半烟一听,心道:徐老大又想耍什么阴谋?

  可就算知道危机重重,两人也不得不答应。白薰华见年轻女人和墨镜青年要走,心神一动拉着宋半烟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墨镜青年往后瞥了一眼,见此情景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加快步伐,就这样四个人一前一后下到二楼。

  二楼A区下面就是观众进出通道,墨镜青年蹬蹬瞪下了楼梯,一转角只见从通道那头迎面走进来两个人。因为对方身形相貌实在太奇特,墨镜青年脚步不停,目光却瞥了过去。

  朱厌眉头一皱,眉心顿时鼓起两个肉疙瘩。墨镜青年霎时寒毛倒立,只觉那怪人眼里凶光四射,好像两把尖刀戳在自己身上。

  墨镜青年慌忙低下头,却见一道黑影袭来,他心里一乱拔腿就想跑。谁料庞然大物轰然而过,直奔自己身后。

  坏了!大哥要打死我!墨镜青年心里一惊,忙不迭的扭头喊道:“大...”

  话音未落,已经瞧见那张花枝招展的脸,他心头一宽,刚要松口气,只见那怪人正追着宋半烟满场狂奔。

  不是冤家不聚头!

  宋半烟暗骂了一声,伸手一拨将白薰华推开,自己发足狂奔跑向舞台。朱厌大步如飞,踩着剧场的地面“嘭嘭”的震动。

  “What\sup?”

  “这什么新花样?”

  在观众们交头接耳的议论声中,宋半烟已经一口气冲到舞台边。“——呼”肺腔剧烈收缩,疼得她几乎要蜷缩起来。扶着舞台边勉强支撑身体,宋半烟扭头看去,朱厌竟然就在身后!

  朱厌抬掌挥来,犹如抓住一只小鸡,轻松把宋半烟提了起来。他獠牙一呲,瓮声瓮气的说:“抓到你了。”

  舞台两侧的保安先是一惊,立刻围了上去。因为害怕惊扰观众,保安队长比了个手势,指挥队员上去捂住两人,直接拖出去。

  宋半烟被卡住下颚喊都喊不出来,双腿对着朱厌连踹就如同踢在钢板上。朱厌眉间两个大肉疙瘩又堆了起来,满心烦躁就要掰断宋半烟的腿。

  “小心!”岁当康正为朱厌的莽撞急得团团转,见保安扑了上去急忙喊了一声。

  墨镜青年正满脑子问号,旁边年轻女人伸出伸手戳了他一下:“大爷千叮呤万嘱咐,要活的。”

  墨镜青年一惊,想到传闻中那位大人物的厉害,顿时顾不得其他,上前一步跃起,凌空用手肘撞向岁当康后颈。

  那边一群保安已经扑了上去,朱厌毫不在意,长臂一挥横扫半圈。保安们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连贯摔倒。

  这一手极为漂亮,许多观众们还以为是节目安排,纷纷为神奇的中国功夫喝彩。

  白薰华没料到大庭广众之下,这怪人竟然毫不顾忌。眼看剧院保安靠不住,她立即从藏身的座位上站了起来。

  白薰华见墨镜青年和岁当康打成一团,而宋半烟又危在旦夕,立即扬起手里的包,高声喊道:“东西在这里。”

  朱厌闻声回头寻找声音来处,地上的保安队长捂着胸口,抓起手边的电棍,打开开关猛地戳过去。

  “刺!”

  宋半烟直觉得浑身一麻,捏在脖子上的巨手松了些。她顾不得喘气,死死抱着朱厌的手臂反向一折。朱厌刚抬脚嘭的一声踢飞保安队长,就觉得肘关节一疼,他知道不能松手,竟然强行控制住下意识的反应。

  喉间剧痛,宋半烟仰着脑袋满面狰红。她挣扎中瞥见白薰华跑过来,电光火石之间,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她过来!

  此刻从朱厌走进剧场才不足二分钟,已经抓住宋半烟,又见白薰华提着包裹走来,他脸上一喜,显得五官愈发狰狞。

  “——吼!!!”

  朱厌低嚎一声,顺手将宋半烟甩出去。宋半烟像个皮球一样在台上滚了好几圈,敬业的演员也有些不知所措,倒是跳火圈的狗凑上来嗅了嗅。

  浑身的骨头就像碎了一样,宋半烟勉强抬了一下脑袋,根本爬不起来。她感觉有什么湿乎乎的东西在添自己的手,心里茫然怔楞,下意识的将那块血糊糊的头皮扔了出去。

  朱厌吃了这一痛,骨子里的凶性全都激了出来。一二接三的抓住身边想逃的保安,像是扔垃圾一样抛的到处都是。

  马戏城的后台操作人员这时急中生智,连忙按下按钮,将舞台四周的钢丝网升起来,这本是为了将表演的猛兽和观众隔开,现在倒是可以反向用一用。

  “我真是机智。”操作员擦了擦汗珠,自言自语的说道。可还不等他为台上的演员和宋半烟松了口气,嗓子眼又堵住了。

  朱厌握着钢丝网用力一晃,围栏就像秋风里的茅草屋一样摇摇欲坠。好在钢丝网韧性极高,即便在朱厌手里变了形,还是屹然不倒。

  此刻观众们已经反应过来,知道这不大可能是安排的节目,甭管胆大胆小,都慌忙离席推推嚷嚷的往出口挤。

  “闭嘴!”朱厌心烦意燥扭头吼了一声,可这猛兽的咆哮也淹没在众人惊慌的喧哗声里。

  “哄!”

  朱厌猛地一砸钢丝网,往后退了几步,急速向舞台冲刺而去,到了台前纵身一跃。

  人群就听山崩地裂一声,脚下剧烈颤动,摇摇晃晃站不稳。有人下意识往后看去,原来刚才那一声,是怪人踩塌了钢丝网。那庞大的身躯耸立在舞台上,就好像一座铁疙瘩。

  朱厌铁掌如飞,两三下就把扑上来的狗拍飞。他那张被血浸透的脸像是带着怪兽的面具,凶神恶煞都不足以形容。

  朱厌满腔的怒火无处宣泄,徒手将一条英勇的表演犬撕裂两半往上一抛,狗血如雨瀑淋下,他翁声狂笑:“人呢?人呢!”

  原本躺在舞台上的宋半烟,不知何故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87章

  墨镜青年没料到这个胖子如此灵活,凌空一击落空之后,反被岁当康一个上撩腿踹中肚子。歹亏这胖子腿短,否则少说要断两个肋骨。

  岁当康可没心思跟他缠斗,朱厌一冲上去,他当即吓得腿抖。白先生可是千叮呤万嘱咐要低调行事。这下可好,指不定明天北极圈都能看到视频了。

  “你快让开。”岁当康一个推手卸力,后脚划了个半圆,避开墨镜青年的攻势,想要绕到前面阻止朱厌。

  墨迹青年见眼前的胖子起手之间有模有样,心里直发虚。他在道上混了七八年,知道这时候万万不能怯场。老大要是进来瞧见自然没好果子吃,可要是这宋半烟死了,东西被人抢了,自己完好无损的回去,上面怪罪下来,老大肯定要把自己扔过去背锅。

  他打定主意,从后腰掏出一根双节棍,摆出街头械斗的架势,气势汹汹的问:“朋友哪个道上的?这是我们定下的红票,你可把灯泡擦擦亮。”

  岁当康哪里听得懂他的江湖黑话,瞥了一眼见朱厌一掌撂倒五六个保安,顿时更急了,短短胖胖的肉手一挥:“你让开。”

  此刻观众受到惊吓,慌乱中你挤我塞的涌向出口。而岁当康和墨镜青年就在这条通往出口的主通道上。墨镜青年不敢跟岁当康硬碰硬,见此情景连声大呼:“打死人啦打死人啦!快逃命啊!”

  他这么一喊,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岁当康气得要跳脚,上前擒住他的手腕,一拉一推又补了一脚,直接把人揣进座位底下。解决的墨镜青年,岁当康看着人群如浪潮,实在是挤不过去,双手一撑爬上椅背,踩着座椅奔上去去。

  他矮矮墩墩的身体在椅背上跨跃,不时带着脚下的椅子摇晃一下。岁当康一路摇摇摆摆跌跌撞撞,却如同个不倒翁一样怎么都摔不倒。

  他纵身一跃扑倒舞台边,拽着朱厌的裤脚说:“警察快来了!别给先生添麻烦!”

  朱厌正满心焦躁,眨眼之间到手的鸭子飞了,气得他想杀人。听岁当康一说,顿时更加烦躁,猛地一抬脚把腿抽开。

  但朱厌心里也犹豫了,这可不比以前那些地方。就在此时,他突然觉察脚下有些不对劲,眉头一皱低头看去。

  驯兽演员听见上面“咚”的一声,跟着浑身一颤,他死死压着牙关,只盼这升降电梯再快一点。不等他祈祷完,头顶之上好像万千炮弹砸下来——

  “咚!咚!咚!”

  朱厌一拳紧接一拳,如狂风聚雨般砸在舞台地板上。

  “咚!咚!咚...嘭!”

  五公分厚的钢板硬是被他砸地变形,电动开合机关也坏了。朱厌双手卡在钢板缝隙间,肌肉鼓隆,用力一扳!

  升降平台还没停稳,驯兽师连声招呼同事:“快!快报警!先帮我把她抬走...啊!快逃命!”

  同事正在候场准备上台,手里还拿着补妆的粉扑,满头雾水正要问个明白,就见升降台上面突然坠下一个黑影。

  朱厌一跃而下,震得地上地下都是一抖,他自己却是稳如泰山。蒲扇大手一挥,朱厌也不管白雾一样的灰尘,大步冲上来。

  宋半烟此刻多少恢复些力气,见这怪物穷追不舍的架势,知道落他手里恐怕就没命回去见自己的白小姐了。她忍着浑身碎裂般的疼痛,死拽着驯兽师,跟着他发足狂奔。

  朱厌抬脚一踢,木门应声破了个大洞。他也不嫌小,硬生生从洞里急了过去,连带门口都被撞掉了。

  为了便于运输舞台道具和动物,马戏城的后台极大,可供汽车出入。宋半烟只顾跟着驯兽师跑,根本不知道东南西北,驯兽师慌不迭的直接跑进了自己最熟悉的驯兽房。

  关上铁门,落下门栓,驯兽师长呼一口气:“安...安全了。”

  宋半烟扶着栏杆直喘气,迷迷糊糊听见有人说话,头一抬对上一张毛茸茸的脸。“哈!”宋半烟一惊,往后踉跄一步,没站稳直接跌坐在地上。

  驯兽师被她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拉她:“你没事吧?”

  宋半烟摇摇头将手伸给他,谁料到驯兽师遭了这趟罪,此刻腿软手软没力气,连拽了两次都没能把宋半烟拉起来。

  宋半烟笑道:“算了,让我坐会吧。”

  驯兽师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指着宋半烟刚刚扶的笼子,心有余悸的说:“那人是谁啊,野性比King还狠。

  King是一直漂亮的西伯利亚虎,身形健硕,皮毛光滑,懒洋洋趴在笼子里。似乎听见驯兽师在叫它的名字,漫不经心的扭过头,露出一双睥睨天下的眼睛。

  “嗨。”宋半烟抬起手,朝它打了个招呼,然后环顾驯兽房。

  毕竟是国内一流的马戏团,动物们的生活环境还可以,硕大的场地除了King,就只有两只月牙熊和几只猴子。各自在自己笼子里,正好奇的打量宋半烟。

  再此之外就是一些训练道具,零散的放在粗糙的水泥地面。墙壁没有粉刷,但比一般的房子高很多,顶上开着一圈通风口。整个驯兽房没有窗户,只有一扇厚重的铁门,看起来就非常安...

  “——嘣!”

  宋半烟只觉地动山摇,连头顶的灯都在晃。她连忙站起来:“堵住门。”

  驯兽师一看门上的钢栓都变了形,登时脸色煞白两股战战,慌乱的到处张望,见King朝自己看来,连忙跌跌撞撞扑过去。

  宋半烟把表演用的A形梯推倒墙角,试了一下高度发现够不到通风口栅栏,刚想让驯兽师递个凳子,转头就见铁门轰然打开。头顶水泥渣如雪花抖落,宋半烟此时哪顾的上这些,连忙蹲下稳住摇摇晃晃的梯子。

  驯兽师见门外探进一张恐怖的脸,吓得厉声尖叫:“King!King!救命!”

  那只威猛的西伯利亚虎也意识到危险的气息,它站在笼子里,警惕的盯着朱厌。

  朱厌一眼看见宋半烟,登时狰笑起来,反手嘭咚一声把变了形的门又合上。他瞥了一眼King,哈哈哈大笑:“一只病猫。”

  驯兽师哆哆嗦嗦的从衣兜里翻出圆球,大喊一声:“King!”扬手把圆球扔向朱厌。

  King条件反射的扑了出去,一跃冲出笼子,却又停了下来。它觉察到对方身上强大的压迫力,果断的刹住脚步。

  朱厌此刻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他见这头兽中之王也惧怕自己,更是自傲若狂,一脚踩向驯兽师扔过来的玩具球——

  “啪。”

  玩具球应声而碎,King毛发炸立,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朱厌才不会害怕,大手一挥,翁声大喝:“滚开!”

  King盯着他看了几秒,慢慢抬起爪子往旁边走去。而它身后的驯兽师绝望的塌下肩膀,跌跌撞撞的往后倒退。朱厌庞大的身躯越逼越近,他终于浑身一软瘫倒在地。

  秋冬天气很冷,虽然才过去二三分钟,朱厌脸上身上的血迹已经开始凝固。褐红粘稠的血,狰狞恐怖的五官,异于常人的巨大身形...驯兽师面对这个可怕的恶魔,心态终于全面奔溃,他指着宋半烟,撕心裂肺的哭喊:“她在那里!她在那里!”

  宋半烟正拉扯锁着猴子的铁链,闻言一惊手里忙活的更快。朱厌张狂得意的笑声刺耳欲聋,她心底却越发沉静。

  朱厌看她在给猴子解铁链,嗤笑着露出黄色的牙齿:“老虎都怕我,还想用猴子。”

  宋半烟根本不理会他,抄起一只猴子就冲上A形梯。她奋力一抛,那小猴子受了惊吓,在空中手忙脚乱的挣扎。攀爬的天性在此展露无疑,它慌忙中身形一扭,一只爪子勾住通风口的栅栏。尾巴一卷,轻轻一个纵身,四肢爪子稳稳攀附在栅栏上。

  朱厌见状眉头堆起,七八米的距离三两步就到了跟前。他根本不给宋半烟喘息的时机,抬手嵌住她的小腿,猛地一扯!

  宋半烟只觉腿骨剧痛,跟着天旋地转被朱厌倒提起来。一时间头晕目眩眼前阵阵发黑,脑子里混混沌沌只有一个念头:我可不能折在这里。

  她拼尽力气,伸手往外套衣兜里摸去。朱厌龇牙一笑,就像提着萝卜缨抖泥巴一样,把宋半烟摇的五脏六腑换位,三魂七魄离体。

  “哈哈哈!好玩!好玩!哈哈...”

  宋半烟大脑充血,隐隐约约听见朱厌的狂笑截然而止,随即她被甩在地上,浑身骨头咔咔发响。这撕心裂肺的剧痛到让她精神一震,睁眼看去。

  King死死咬住朱厌的后劲,鲜血从它森白獠牙缝隙中渗出。任由朱厌反手疯狂撕扯它的皮毛,King就是咬紧牙关不松嘴。

  朱厌也是凶横,被兽中之王的血盆大口咬住,居然越发狂暴。他双手握住铁笼栏杆,手臂青筋暴起,“铮”一声,手指粗铁棍竟然被他掰断。

  朱厌扬手一挥,砸向背后的King。铁肉相撞,重重闷响。King再如何勇猛也经受不住这一击,它哀吼一声松嘴跃开。

  眨眼间朱厌又占了上风,宋半烟心急如焚,她朝大门看去。两扇变形的铁门紧闭,在朱厌身后显得遥不可及。她正苦思对此,突然有人将她扶了起来。

  满脸泪痕未干的驯兽师指了指被猴子扯掉栅栏的通风口,比划了一个手势。宋半烟点了点头,与他一起把梯子扶了起来。

  那边朱厌正在与King对峙,全然没注意到两人。宋半烟一边注意他的动向,一边小心翼翼爬上A形梯。驯兽师跟在她身后,见宋半烟踩到最上面的平台上,立刻深呼一口气,抱住她的腿将她托上去。

  宋半烟使出平时最大的力气,死死扒着通风口,咬牙切齿的往里面爬。驯兽师在下面心如火焚,双手抓住她的脚底,用力往上一推。

  “咔嚓”

  A形状梯移动摩擦水泥地面,发出尖锐的声音。朱厌当即注意到逃跑的两人,一棍挥开King,大步如飞的冲了上来。

  宋半烟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此刻她正进退两难。通风口只是一个通风窗口,并没有长长的通道供她爬行。她看着遥不可及的地面,心如冷灰。

  就在此时,一辆汽车呼啸而至。不等宋半烟反应,汽车已经在她下方停住,白薰华推开车门,踩着发动机罩蹬上车顶,对她张开手臂:“快下来。”

  

第88章

  宋半烟望着从天而降的白薰华,忽地傻傻笑起来。

  白薰华见她满身伤痕自是心如刀割,但这里可不是寒叙的地方,她连忙柔声催促:“半烟,快下来。”

  宋半烟喉咙里呜咽一声,奋力探身握住白薰华的手。她心头正欢喜,突然背后窜上一股寒气,浑身血液刹时凝固。宋半烟下意识猛地缩起腿,与此同时一股巨力嵌住她的脚。

  宋半烟来不及思考,慌忙往前一扑,顺势将鞋子蹬掉。白薰华见她脸色突变就知不妙,立即膝盖半弯,想以此减缓宋半烟下坠的力道。然而她一向身单体薄,哪里能支撑的住这股冲力。

  宋半烟从通风窗口跃下,直接将白薰华撞到,两人顺着汽车后挡风玻璃一路滚到后备箱上,然后“嘭咚”一声狠狠摔在地上,才停了下来。

  “半烟!”白薰华紧张的松开手,见一道血痕从宋半烟头发里溢出,顺着她的脸颊蜿蜒而下,白薰华当即吓得脸色煞白。

  宋半烟脑袋里混混沌沌的,甚至没听清白薰华喊她,下意识的张嘴嘟囔:“..嗯,没事。”

  白薰华心里万般担忧,但也不敢多耽误一秒钟。她搀扶着神志不清的宋半烟坐进车里,立即快步走向驾驶室。刚打开车门,就听见前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白薰华连抬头看一眼的时间都不愿浪费,一把拉开车门坐进去。

  松手刹、挂倒挡、踩油门,一气呵成。

  朱厌气势汹汹的从驯兽房追出来,一见汽车往后欲退,喉咙里顿时发出野兽般的吼叫,恍如狼奔虎扑一般,加速纵身一跃,手中铁棍顺势狠狠砸下。

  ——嘭!

  白薰华急踩油门,车尾狠狠撞上墙壁,却仍然没能避开朱厌这一击。汽车猛地一震,发动机罩蓦然凹进去大块,连带右边的汽车大灯都裂成碎渣,塑料块、玻璃片散落一地。

  朱厌见这一下居然没能砸到前挡风玻璃,顿时火冒三丈,扬起已经变形的铁棍。

  白薰华扶着方向盘的左手骤然握紧,挂档杆啪嗒一声推到D档,右脚重重踩下油门。发动机呜呜低吼,车轮撩起尘灰,汽车犹如离弦之箭,不管不顾径直撞向朱厌。

  朱厌看着体型庞大,岂料身手极为敏捷,见汽车冲来,不避不让反而向前一扑。

  汽车被朱厌山岳般的身躯狠狠一砸,仿佛要散架般的弹了一下,震的白薰华连方向盘都没能握稳。她没料到朱厌如此凶悍,看着紧贴在挡风玻璃上的那张怪脸,只觉寒意森然。

  岁当康气喘吁吁的跑下来,见此情景又急又气,朝着朱厌连声喊道:“别打了!快走,警察已经围过来了!”

  朱厌冲着白薰华龇牙一笑,扬起拳头对着挡风玻璃“嘭”的一下。密密麻麻的蛛网纹应声崩裂蔓延,昭示着这块挡风玻璃即将死于非命。

  白薰华掌心发冷,脸色却是越发沉静。她无视朱厌的挑衅,手脚并用,不断操作汽车想要将朱厌甩下来。

  “薰华。”后座的宋半烟突然开口说道,“把天窗开一下。”

  白薰华一愣,不知道宋半烟要做什么。但两人彼此信任,这时候也没必要问个一清二楚。白薰华立即按下电动开关,说了句:“小心点。”

  “嗯。”宋半烟扶着椅背站到座位上,从天窗上探出小半个身子,对着朱厌喊道:“喂!”

  朱厌抬起拳头正要砸下第二拳,车速却突然减慢,他正隐隐觉得不对劲,闻声抬头看去,就见自己追了一路的人突然探出头,对着自己展颜一笑,手里似乎举起一个红色的东西。

  不等朱厌看清楚,宋半烟五指骤然收紧,车载灭火器里的二氧化碳喷射而出!

  朱厌瞳孔一缩,扑面而来的液体二氧化碳带着微凉的触感,随即气化将氧气隔绝。任凭朱厌如何凶恶强悍到底也是个活人,没了氧气顿时满面涨红心脏骤跳,手一松从车上滚了下去,正巧砸到赶过来的岁当康。

  朱厌晃晃脑袋,抬头看见绝尘而去的汽车,霎时气得咬牙切齿,一拳重重砸在地上。岁当康可顾不得这些,火急火燎的拽起他就跑。

  宋半烟看对方没有追过来的意思,这才松了一口气,手脚一软瘫倒在后座上。手里灭火器咕噜一下滚下去,撞在白薰华的椅背上。

  白薰华隐约听见外面警笛逼近,猛踩油门顺着被自己撞坏的障碍栏,冲出马戏城的地下后台。到了地上停车场,她毫不迟疑,方向盘一转,驶向和来时不同的方向。

  宋半烟此刻稍稍回过神,愣愣的翻出急救医药箱,拿起止血纱布捂着脑袋,看着眼前景象不断倒退,语速缓慢而迟疑的问:“...去,公园?”

  白薰华听她声音知道伤的不轻,沉声问道:“半烟,你身体有没有哪里特别疼,或者不能动?”

  宋半烟闻言愣了一下,伸了伸胳膊,动了动腿,想了一会说:“能动...都疼,头混。”

  白薰华松了口气,又暗暗心疼不已。想到宋半烟刚刚爬上车顶用灭火器,应该是没有伤筋动骨。她现在的状态只怕是撞到了头,导致轻微脑震荡。

  白薰华眉头蹙起,咬了一下唇说道:“半烟,你好好躺着休息。我医院。”

  宋半烟捂着脑袋,躺着车后座里,乖乖应了一声:“嗯。”

  白薰华听她有气无力,怕她昏睡过去,立即又说道:“我们现在要去救小潘和小五,你知道他们在哪里?”

  宋半烟闭上的眼睛又睁开,想了一下:“公园...大宁公园。”

  “不是。”白薰华看了一眼后视镜,向她解释,“你昨天离开之后小潘突然昏迷,医院,后来也离开了。医院的值班医生刚刚给我打了个电话,你还记得吗?”

  “记得。”

  “值班医生帮我们打听了一下,徐老大是今天中午一点左右赶到病房的。他带小五走的时候,小五问去哪里,他说去你大嫂那。”白薰华说道这里顿了一下,“半烟,你还记得小五提到过徐老大的情妇吗?”

  宋半烟怔楞的看着车顶,浑然不记得这回事。

  白薰华见她不说话,提醒道:“那时候是在南京,小五被你抓到车里。你拿出安眠药让他吃,他以为是毒药,吓得什么都说了。”

  宋半烟隐隐有些印象,嘴唇微动:“...存折...车轮胎里。”

  白薰华噗嗤一声笑出来,嗔怪道:“你还真是个小财迷,光记得存折了。小五当时说“老大包养的小明星在紫金华府”。”

  宋半烟闻言突然精神一震,眼中光芒清亮,声音都高了几分:“刚刚那个女人!”

  徐老大绑架小五和小潘,这件事情肯定是仓促决定。绑匪绑架,要不带着人质到处跑,要不藏起来。

  “你从舞台升降台消失,那个怪人立即追下去,我想你肯定会从马戏团后门出来。我就立即赶了过来,路过停车场的时候看见有一辆车一直没熄火。抓稳了。”白薰华握紧方向盘,踩下油门越过绿化带,接着说道,“我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就是徐老大。”

  宋半烟听白薰华话中之意,显然是确定人不在车上,当即皱起眉小声埋怨:“太冒险了。”

  白薰华心中一暖,轻笑道:“那是一辆甲壳虫,坐不下5个人。”

  她生性谨慎,当然是仔细确定过车里只有徐老大一人,但不想说出来让宋半烟担心,便扯开话题:“我查过紫金华府,离上海马戏团很近。按常人心里推断,徐老大应该选在离老穴比较远的地方才是。”

  两人当然不清楚徐老大原计划只是拖延时间,目的是等待大爷派来的精锐。上海马戏团的确是徐老大随意选的地方,因为他对上海并不熟悉,来找情妇时经常从马戏城路过,所以印象深刻。

  宋半烟想了想还是猜不透,总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但即使再古怪,紫金华府也是要去一趟的。

  紫金华府离得极近,所以路上车辆虽多,不过十分钟左右的时间,白薰华已经驱车来到小区门口。

  小区大门处零零散散的有车和人出入,看起来十分平常。就在此时,突然有几个人从小区里面跑出来。他们嘴唇不断开合嚷嚷着什么,周围的人一听顿时慌乱起来,连保安都跑出门亭。

  宋半烟趴在窗口见此情景,眨了一下眼睛狐疑的说:“好像出了事。”

  白薰华心里咯噔一下,立即脚踩油门驶进小区。沿着人群涌出的方向,不过一个转弯就看见高楼上滚滚浓烟。

  宋半烟眉头骤然紧皱,难以置信的说:“不会这么巧吧?”

  “糟了。”白薰华目光一扫,已经看清楼层。浓烟密集处正是14层,真是应了那句——无巧不成书。

  汽车猛地一跃冲上绿化带,碾压过草坪驶向着火的高楼。往前围观和往外逃命的小区居民虽然骂声不断,倒也无人敢阻拦,纷纷避开。

  白薰华将车停在灌木丛前,踩刹车、拉手刹、推挂杆,“啪嗒”一声松开安全带。她转身从后座捡起灭火器,留下一句“在车里等我”,逆着人流冲进着火的大楼。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金主们打赏,比个?(听说符号不显示,窝想试试..)

  阿陡啊扔了1个地雷

  BACK7BACK扔了1个地雷

  xin扔了1个地雷

  jshf扔了1个地雷

  萌动江浙沪扔了1个地雷

  綿戶扔了1个地雷

  綿戶扔了1个地雷

第89章

  不论是火灾还是地震,发生险情的时候都不能乘坐电梯,所以14层的高度,白薰华必须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爬上去。

  从楼上狂奔下来的住户,有穿着睡衣睡裤的,有裹着浴巾头带泡沫的,人人神色惊慌走路跌跌撞撞。白薰华逆着人群往上,一鼓作气冲上八楼,见一户人家房门大开,此刻也估计不到许多,立即闯了进去。在浴室扯了条儿童毛巾,浸了些自来水。

  火情讯息万变,白薰华一秒钟都不敢耽误,咬牙冲上14楼。不用仔细辨别,她一眼就看见拐角那户大门里漫出黑烟。

  白薰华疾步上前,瞥了门上福字已经烧成焦灰,她提起灭火器对着门敲了三下,稍一停顿高声喊道:“小五!”

  门里面立即传来小五欢呼声:“姐!是你吗?咳、咳,我在我在呢!”

  白薰华顿时松了一口气,紧接着问道:“你和小潘还好吗?”

  “好着呢!咳咳。”小五刚刚喊完,立马带着哭腔说,“潘哥不大好,他...他一直没醒过来。”

  白薰华此时已经猜到几分,当即问道:“小五,火是你放的?”

  小五看着手里的火把,自豪大声说:“嗯,是我放的!”

  徐老大来的匆忙,就带着墨镜青年这一个手下。他不想被别人抢了功劳,便打定主意先把乘黄角和萆荔草诓骗过来。可人手太少也不是办法,于是连情妇都用上了。

  至于小五他倒是没有怀疑,只是想着要出了意外还能再潜伏回去。于是徐老大就留下小五看着潘小宏,小五本想等他们离开,就立即带着潘小宏逃走。谁知道徐老大的情妇,不知道是习惯使然还是女人的直裾,出门之后就把房门给反锁起来了。

  小五一看门被反锁,顿时急得团团转。又怕徐老大已经怀疑自己,又担心潘小宏这么拖下去一命呜呼。他怀疑徐老大在外面安排了人盯梢自己,也不敢在窗口呼叫,急中生智,想出这么一招纵火求解。

  白薰华问清情况,知道小五只是点了一块窗帘扔在厨房外面的窗栏上。从外面看浓烟翻滚,火情汹涌,实际上屋里安全的很。

  “姐。”小五在屋里喊道,“我想把这个锁烧坏了。”

  白薰华闻言失笑,又立即意识到这个办法未必不可行,她沉声问道:“你烧了多久?”

  “七八分钟吧。”小五抬起袖子捂住口鼻,想了想又说,“可能有十分钟了。”

  门上热气滚滚,白薰华虽然离了有半米远,还是感觉在蒸笼上一样烘烫难耐。金属熔点虽然高,但布料的燃点也有3、度,长时间高温烘烧,对门锁肯定有影响。

  白薰华仔细一看,见这门是向外打开的,就对小五说:“你找个结实的东西撞撞看,小心别烫着自己。”

  小五急忙应了一声,转身在房里搜索。客厅沙发间有个奇形怪状的装饰品,看似像一截树干又不像。小五上前一摸,冰冰凉凉倒像金属材质。

  他大喜过望,赶紧提起来。树干入手沉甸甸的,抡起砸在门上,门猛地一震,顿时凹进去一块。小五见状精神振奋,“嘭!嘭!嘭!”一连又是三下重击。那门锁果然松了一条缝隙,但离打开还遥遥无期。

  白薰华一直站在楼道口,察觉下面嘈杂的脚步声,知道必定是物业来人了。她连忙走回室门前,对小五嘱咐一番。

  紫金华府的物业人员气喘吁吁的赶到起火住户门前,听见里面咚咚咚的砸门声音,顿时紧张起来。知道是家长把孩子反锁在家里做作业,几人又急又气。

  “小朋友你别怕!我们这就给你开门。”物业主管赶忙招呼技工,“快,赶快把门弄开。”

  “门太烫了!锡纸没办法弄!”

  “上电锯!”

  白薰华站在墙角。看着物业将门锁锯开,满脸黑灰的小五朝着房间里一指,物业的人赶紧涌进房里去救哥哥和奶奶。

  白薰华疾步走到门前,两个物业人员正把潘小宏从屋里扛出来,突然见到白薰华不由一惊:“你是谁?”

  “我是医生。”白薰华一边解释,一边上前翻了潘小宏的眼皮,摸了颈脉,“生命迹象微弱,必须立刻抢救。”

  物业工作人员一听顿时慌了神,小区发生火灾死了人可是大事。一时来不及多问,跟着白薰华蹬蹬瞪就往楼下跑。

  此刻离火情发现才几分钟,消防和救护车还没赶到,楼下乱糟糟一片。物业人员满头大汗,听着白薰华指挥,将人放进后座,等汽车远去还没回过神,只医院急诊。

  白薰华驾驶汽车刚出了小区,顿时双瞳一敛。迎面驶来一辆红色甲壳虫,驾驶位上赫然坐着徐老大。

  徐老大眼神好得很,一眼就瞧见驾驶室里的白薰华。只是此时此刻突然看到,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两辆车擦肩而过,他蓦地一拍大腿,方向盘用力一掰,猛踩油门追来上去。

  白薰华惊而不慌,转向灯一按,轻打方向盘,脚尖点下油门,汽车飞驰而出,眨眼睛汇入茫茫车海。

  小五没看见徐老大,这会望着窗外车水马龙,忽地一股气泻了下来,吸吸鼻子带着哭腔喊了声:“姐!”

  宋半烟扭头看着他,过了二三秒笑道:“这么大人还哭鼻子。”

  小五抬起袖子一抹眼泪,破涕而笑:“我才没哭,我今天可厉害了,你问我姐。”

  宋半烟心中好笑:你小子厉不厉害我不知道,打蛇上棍倒是一把好手。

  这话她自然不会说出来,何况见此情景也知道是小五唱了一处苦肉计,借着火灾脱身。宋半烟向来不在意出身、小节之类,不过该敲打的还是要敲打的:“是么,医院的人说,徐老大一来你可就...”

  宋半烟还没说完,小五立马焦急的辩解:“不是的!我,我当时怕他们...我这是...他有枪我不能硬拼只能智取!”

  “对对对。”宋半烟深知打一棍子给个枣子,点头夸奖小五,“你这叫虚与委蛇、忍辱负重、卧薪尝胆。”

  小五听得一知半解,但晓得是夸自己,顿时笑了起来:“嘿嘿,宋姐,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宋半烟瞪了他一眼:“还不是为了救你们俩。”

  小五闻言一愣,只觉的鼻子酸酸,他在座位上肃然坐直,拍得胸口砰砰作响:“宋姐,我以后一定孝顺你们的。”

  宋半烟又好气又好笑,翻了个白眼:“滚你个熊孩子,你比我小几岁啊,还孝敬我。”

  车里气氛轻松融洽,只有白薰华心里忧思重重。后视镜里已经看不见那辆甲壳虫,但那抹红色阴影一直在她心头盘旋。

  “小潘现在的情况,医院。”白薰华沉吟片刻说道,“不过不知道徐老大为什么能这么快找到。”

  小五忙说:“我知道!老...徐老大他说有人告诉他的。”

  白薰华一惊,与宋半烟对视一眼,两人心底同时生出透骨寒气。

  谁这么厉害,能如此精准的掌握几人动向?这个人又为什么要把消息告诉徐老大?是徐老大背后的那位大爷?还另有其人?

  宋半烟扭头问小五:“你知道是什么人吗?”

  小五摇摇头:“不知道,老大听到消息就赶过来了。他又告诉大爷,大爷要派人来抓你们。然后我鼓动他,不能被人抢了功劳....”

  听小五七言八语,宋半烟眉头紧皱,思索着缓缓说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出马戏城的时候看见的那个矮胖子?”

  白薰华一惊,立即回想起来。她脸色霎变,沉声说出三个字:“白即墨。”

  “对,就是白即墨。”宋半烟精神一震,嘴角勾起一丝笑意,“那个矮胖子就是白即墨要掩护的人,他今天和那个怪物一起出现在马戏城,肯定是一伙。我们最早见到那个怪物,是和小潘一起在南京药店。”

  白薰华看了一眼和平公园,拨动方向盘:“白即墨是那家药店的幕后黑手,说不定当初就是他介绍给纪宝的。”

  提到纪宝,白薰华更是担忧不已。目前形势如此复杂,不知道这后面牵扯多少势力,想想就让人觉得后怕。

  宋半烟却没想这些,反而饶有兴趣的分析:“徐老大是南边盗墓贼里的扛把子,他背后的那位大爷更是手眼通天。白即墨来历神秘,有那么家货通权贵的药铺,手下奇人也是厉害。这就已经是两股大势力了。”

  她越说越兴奋,又琢磨道:“Lancinate也不简单,我看她不像是独行侠,她背后的势力,估计不比前面两家...”

  几人说话间,一辆黑色汽车突然撞向单行道栏杆,风驰电掣般冲了过来。白薰华反应迅疾,立即将方向盘往左一拨。可谁料又是一辆汽车横冲而来,恰巧挡在车前——

  “嘭!”

第90章

  巨大的冲击几乎要将车掀翻,白薰华死死握住方向盘奋力扳动。唯一贴地的那个轮胎狠狠刮过,在地面楼下深深的轮胎痕迹。汽车凌空旋转半圈,“嘭”的撞上旁边一辆帕萨特。抵着帕斯卡,一直冲到路牙上才止住势头。

  “厄...厄..”宋半烟被撞到七荤八素,只觉眼前直冒金星。她吐槽一口浊气,小心摸了摸额角,“嘶。”

  白薰华强忍翻江倒海的不适感,赶紧先按下车门锁,定睛往车外看去:“应该有人报警了,我们在这里等警察。”

  她话音未落,就见黑车里下来两个黑衣人。身形魁梧神情精悍,看起来就不是等闲之辈。白薰华见两人气势汹汹的冲过来,立刻挂上倒挡踩下油门。

  宋半烟打量那两个黑衣人,歪头颇为诧异的说:“这些人怎么回事?居然这么胆大?”

  刚刚一番车祸,昏迷不醒的潘小宏直接滚到了车座下面。小五正奋力把他搬上来,听宋半烟说话抬头一瞥,顿时吓得四魂二魄离体,哆嗦着说:“是是...是大爷的人,他们赶过来了!”

  宋半烟瞧他吓得不轻,满不在意的说:“怕什么,他要真能手眼通天,就不会狗一样撵着我们跑了。我们手里的东西,又不是这两天才长出来的。他们现在这个样,到像是狗急跳墙。一会警察来了,全给带走。”

  白薰华握着方向盘,全神贯注的在车流里穿梭,闻言微微颌首:“嗯,要能拿到他们早就该拿到了。不过上海一天之间发生的交通事故无数,想要掩盖过去也容易。”

  三人说话间,后面两辆汽车紧追不懈。白薰华不管方向,见了绿灯就走。一路倒也顺畅,结果这个路口突然从斜侧杀出一辆红色甲壳虫。

  “抓紧。”白薰华握着方向盘猛打大半圈,红色尾灯在空气中划出一条彩带。汽车硬生生在十字路口原地折转90°,闯了个红灯向前直行。

  白薰华来不及松口气,后视镜里二辆黑色汽车已经尾随而至。她紧握方向盘踩着油门,不敢有丝毫松懈。汽车飞驰开过一个路口,右后方一辆黑色汽车突然加速,横冲而出,逼得白薰华不得不改道。

  “——刺!”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白薰华却蓦然惊醒,霎时间心落谷底:“糟了。”

  宋半烟正密切   白薰华眉头蹙起,沉声说:“半烟,报警吧。”

  宋半烟没吱声,她听出白薰华话中的犹豫。报警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何况车里四人,也就潘小宏身家平白些。面对那位黑白通吃的大爷,没准报警就是自投罗网呢。

  “见机行事。”宋半烟嘴角一勾,面带笑意的安慰,“这里不像是死胡同,一会那个转弯的地方看看能不能借机掉头。要是不行,我们就看情况下车分头跑。”

  小五看看两边围墙,顿时有了自信:“这墙这么矮,我一蹿就能上前。我上前然后拉你们。”

  白薰华瞥了一眼后视镜,后面三辆汽车一直呈倒三角形,像一群围捕猎物的鬣狗。她知道对方人多势众,心思缜密又行动迅捷,这次只怕是凶多吉少。

  宋半烟正苦寻对策,忽然心神一动,侧目看过去,恰巧与白薰华投来的目光一触。她是七窍玲珑心干,怎么会不知道白薰华想什么。生死关头谁又能不怕,可宽慰的话顶能多哄哄小五。

  纵是宋半烟,此刻也不晓得能说些什么。

  她垂眼看了看白薰华手上的戒指,忽地笑了起来,轻声说道:“我爱你。”

  白薰华抿唇一笑,按了一下喇叭。

  “——嘟!”

  一声车鸣,突然炸响,霎时惊破了这僻静道路上笼聚的荒寂。昏昏睡睡的景观树突然一惊,摇旗呐喊般在秋风中沙沙作响,连带着昏黄的灯光都仿佛亮了亮。

  满身伤痕的白色小轿车,维持均速摆尾转个了弯,后面二黑一红三辆汽车如同鬼魅一般紧紧跟了上去,在前的黑车率先抵达转弯口。

  白薰华默算好时间距离,绕过转弯口后立即一推操纵杆,变速箱呜咽一声,两个后轮猛地反转,带动汽车急速倒退。

  两辆黑色汽车驾驶员万万没想到,前面的白车不过离开视线一秒钟,就突生惊变。两人瞳孔一缩,眼看着白色汽车飞速倒撞过来,根本来不及反应。

  白薰华浑身紧绷,视线在反光镜和后视镜之间不断移动。方向盘不停大幅度的拨动,车轴带动轮毂在柏油路地面上摩擦。

  坐在红色甲壳虫里面的徐老大牙关一咬,脚踩油门就要撞上来。突然白车里面甩出一个车用千斤顶,不偏不倚砸在甲壳虫挡风玻璃水,徐老大顿时一惊,下意识的拨动方向盘向旁边避开。

  说来话长,其实不过白马过隙。白车先是从两辆黑色汽车中间穿过,紧接着一个摆尾漂移,硬生生在地上划了个S,擦着红色甲壳虫绕了半圈。

  眨眼之间,白车已经调转方向!

  白薰华来不及庆幸,一拉操纵杆,猛踩油门,汽车绝尘而去。

  开出数百米,小五才反应过来,兴奋的喊道:“姐,你太厉害了!啊啊啊,太帅了!太帅了!”

  白薰华缓缓呼出一口浊气,看了一眼刚刚擦着甲壳虫撞坏的反光镜残骸,暗暗道了一声:万幸。

  宋半烟倒跟个孩子一样,兴奋的和小五“拍”一声击掌,跟着喊道:“白小姐最帅!求嫁!”

  白薰华横了她一眼,启唇笑了起来。

  小五稍稍放松些许,又紧张起来,心有余悸的往后看,嘴里嘟嘟囔囔:“他们不会追来吧?姐你可开快点,我怕他们...啊!”

  他突然惊叫一声,可把宋半烟吓的不轻。她黑着脸,扭头就要训斥:“大呼小叫什么,你这个...卧槽!”

  白薰华听两人接连惊呼,瞥了一眼后视镜,只见潘小宏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坐了起来。脸色煞白,瞳孔漆黑,乍看之下真让人把人吓死。

  潘小宏揉揉眼睛,茫然看看小五,又看看宋半烟,张嘴嘴愣了一会问:“我变成超级赛亚人了?”

  小五摇摇头。

  潘小宏又问:“我额头有闪电?”

  宋半烟摇摇头。

  潘小宏顿时没精打采,一下瘫倒在座椅上。小五看着有些不忍心,想了想认真宽慰他:“潘哥,你这个样子虽然不像超级赛亚人,但挺像活死人的。”

  潘小宏气得半死,伸手指着小五的额头一戳,怒道:“你小子说什么呢!”

  随着潘小宏的手指触及到额头,小五表情突然凝固。他只觉得自己浑身冷得发抖,四肢就像是冻僵了一样,根本不听使唤。

  宋半烟敏锐的察觉到异样,她抬手拍开潘小宏的胳膊,沉声喝道:“却!”

  小五猛地哆嗦,双手抱成一团,委屈巴巴的埋怨道:“潘哥,我错了,你变成冰冻人了。”

  潘小宏稀里糊涂的,只知道傻乐,捧着手指看了半天,不停的戳戳戳,渐渐又狐疑起来:“怎么没有冰锥出来?”

  白薰华失笑打趣道:“成年人身体含水量70%,失去3%-6%就会脱水。20厘米的冰箭假设为45立方厘米,水冰膨胀1/9,那需要40.5毫克的水。37支冰锥后你就会脱水。”

  潘小宏怏怏的嘀咕:“超能力是不能用现有科学解释的。”

  宋半烟可见不得有人怼自己女朋友,当即给了潘小宏一个白眼,嫌弃的说:“得了吧,还现有科学解释不了你呢。我告诉你,你现在是鬼上身。你一激动,鬼也跟着激动,这叫鬼气肆意。”

  白薰华试图用科学解释:“有一种说法,人的灵魂是能量状态,如果真的有鬼,那就是肉体死亡而能量没有消散。小潘情绪激动时,脑电波或者生物电会影响附在他身上的那团能量。”

  潘小宏立刻附和:“白小姐说的特别有道理。”

  小五也跟着点点头:“对对对,我姐就是有文化,”

  宋半烟斜了两人一眼,得意洋洋的说:“废话,瞎子都知道的事情,还用你们俩说吗。”

  白薰华听着三人吹捧自己,忍俊不禁的说:“你们这是...”她话未说完,神情突然凝重,沉声道:“他们追过来了。”

  宋半烟闻言扭头一看,面无表情的说道:“简直像鞋底黏的口香糖。”

  潘小宏龇牙嫌弃不已:“你还敢再恶心点么?这些家伙什么人?咱们要不要把他们收拾了。”

  小五又紧张又兴奋的说:“这是大爷的精锐。听说大爷收养了很多孤儿,号称三千童子。”

  “呵。”宋半烟眉梢一挑,嘴角勾起玩味的笑容,“三千童子?我到要看看他是徐福还是秦始皇。”

  白薰华闻言心头一紧,果不其然宋半烟紧接着说道:“亲爱的白小姐,给你可爱的纪宝同学打个电话呗。”

  白薰华眉头蹙起,一时难以决断。到底是现在冒险一搏,还是日后担惊受怕,总要选一个的。她瞥了一眼后视镜中鬼魅一样的追兵,顿觉心烦意燥。

  白薰华虽然心中犹豫,但还是果断的拿起电话,拨通了纪宝的号码。

  纪宝正跪在灵堂前,身披孝服,捏着黄纸一张一张扔进火盆里。她的手机搁在休息室的茶几上,震的金丝檀面板微微抖动。

  白即墨扫了一眼来电信息,不动声色对站在一旁的纪家仆从说:“去请纪小姐。”

  仆从一听知道这电话要紧,连忙出去请纪宝。纪宝听说是白薰华的来电,寻思道:薰华那边一定是有要紧事情。

  她俯身磕了个头,来不及直起身就站了起来,快步走进休息室。

  “喂,薰华?”

  白薰华听见好友的声音,略略安心些许,沉声说道:“纪宝,我们遇到一些麻烦。”

  纪宝一听,转身就往门外走:“你现在在哪?什么情况?我现在就赶过去!”

  白薰华抿了一下唇,声音低了些:“我把地址发给你。”

  宋半烟接过手机,将早已选定好的地址发送出去。她抬眼望向后视镜,盯着紧追在后的二黑一红,扬起唇角笑道:“该我们反击了。”

第91章

  黄浦江是上海的标志。

  它蜿蜒而下,分割了浦东与浦西,又粘连了过去和现代。它是这座城市历史的文脉,又是发展的高速。

  黄浦江静静流淌,将一切都看着眼中。在这漫漫长夜,它凝视着两岸的灯火辉煌,也注意到那些破瓦颓垣。

  岁当康一边开车一边紧张的说:“这地方黑漆马糊的,白先生没指错地方吧?哎呀,白先生怎么会错...你别抽烟了,看看手机地图。”

  朱厌将烟头一弹,看着外面瓮声瓮气的说:“黑才好,我讨厌亮光。这地方杀一百个人警察都不知道!”

  岁当康连连点头,琢磨着说:“不是说那什么徐老大约她们在这里交易吗?是不是还没来?我们先找个地方藏起来...上海城寸金寸土,怎么就有这么个荒地?”

  朱厌不以为然:“哪都有好的,哪都有坏的。”

  岁当康仔细一想,的确是这个理。他驾车绕过一堆建筑垃圾,看看左边的塔式起重机,又看看右边废水蒸发器。总觉这两个奇怪设备随时可能倒塌,干脆一脚油门开进了废弃厂房后面。

  刚将车灯熄灭,朱厌耳朵一动,就听见数辆汽车由远而今。岁当康急忙关了发动机,低声劝道:“你这次可别冲动,咱们要那个...渔翁得利。”

  朱厌拧着眉头,不耐烦的答应:“知道了。”

  两人对话间,白色汽车驶过坑洼的地面一跃飞起,贴着建筑垃圾一个甩尾,在废弃工厂前急刹停了下来。

  紧追其后的三辆车,瞬间涌了上去,将白车团团围住。徐老大一摔车门,怒气冲冲的吼道:“我看你们往哪里跑!”

  宋半烟瞅了他一眼,嫌弃的撇撇嘴的说:“又蠢又坏。”

  白薰华落下车窗,略带不悦的指责:“徐老大,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的交易已经结束了。东西给了你,人我们带回来了,你还想什么样。”

  几道目光瞬间落在徐老大身上,他气得直跳脚,破口大骂:“臭婊子,你说什么玩意!老子什么时候拿过你的东西!”

  白薰华冷哼一声:“马戏城闹得鸡飞狗跳,警察都去了。徐老大,你不要太过分。”

  徐老大顿时语塞,额头冷汗--,眼神不断乱瞟:违背大爷的指令,私自行动坏了事情。要是捅上去,自己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这位十七少爷跟我可不熟络,回去能不说?

  领头的黑衣人盯着徐老大看了一会,推开车门下来,笑了笑:“徐哥,你是怎么得罪这位小姐的,让人家这么费心陷害你。”

  徐老大又惊又喜,对着比自己小一二十岁的年轻人点头哈腰:“十七少爷火眼金睛!一下就瞧出我是被冤枉的。您可给我做主啊,她这话传出去,我还有什么脸见大爷。”

  十七少爷还是笑了笑:“徐哥你这什么话,老爷子才是火眼金睛,谁也瞒不了他。”

  “是是是。”徐老大点头如小鸡嘬米,转脸对着白薰华怒骂,“臭娘们,敢瞎说,快给老子滚下来!”

  宋半烟后槽牙一紧,探头笑道:“谁家疯狗乱叫?我可听不懂狗话,不如主人出来说说。”

  徐老大五指握拳,手背青筋鼓胀,却硬生生忍下怒气没吱声。他瞥了一眼十七少爷,心里琢磨起事情。

  那位十七少爷也没吱声,只笑盈盈的站着,好像大老远赶过来,只是为了来看看风景。徐老大一咬牙,清清嗓子说:“十七少爷,这俩女的都他妈是狐狸转世,您看我们...”

  十七少爷见他表了态,笑了笑,抬眼看着白薰华:“白小姐,宋小姐,我们家老爷子想请两位到府上做客。”

  白薰华沉默片刻,开口说道:“你们都是大人物,何必跟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过不去。”

  十七少爷笑道:“这话说的,两位都不是等闲之辈,老爷子看重的很。”

  白薰华与宋半烟对视一眼,握住操纵杆的手微微用力,同时脚尖踩下。车轮飞转,泥沙四溅,汽车突然发动,轰然一声撞开废弃厂房紧闭的大门。

  然而徐老大早有防备,抬手就是一枪——“砰!”

  子弹打中发动机盖,白薰华只觉眼前火光四射,汽车跟着一颤。借着混乱,她低声问道:“他们在哪里?”

  她们开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地上那排新轮胎痕迹,知道白即墨的人已经通过纪宝那边得到了消息,提前过来绕到厂房后面埋伏。所以两人并没有和徐老大多费口舌,挑拨完立即开始着手引出“蚌鹤”相争。

  “停。”宋半烟盯着窗沿一闪而过的影子,嘴角一翘笑道,“笨蛋躲猫猫。”

  潘小宏透过打开的车窗往外张望,心脏跳的咚咚咚响,嘴上却是硬气的很:“要不咱们把这个厂房的支撑墙全撞了,压死他丫的!”

  话音未落,外面紧接着又是几枪,潘小宏吓得连忙抱头趴下。

  宋半烟这会可来不及嘲笑他,历声高喊:“你们再开枪,我就把东西烧了!”

  她嘶哑的吼声在废弃厂房里回荡,透着破釜沉舟般的绝望。

  十七少爷抬手止住射击,带着手下走进来。这是一座长方形的厂房,大门在中间,其他三面都是墙壁,闯进来就等于进了笼子。

  徐老大抹了一把脸,恶狠狠的怒视宋半烟。宋半烟见他们步步逼近,拉开车门下了车。她也不敢走远,站是站在车门后面。

  十七少爷见她一手拿着小布包裹,一手拿着打火机,心里不以为然,但态度还是要有的,毕竟是老爷子看重的东西。这次任务要是能完美解决,日后在“家”自己可就....

  他心里得意盘算,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微笑着说:“何必弄成这样呢。是不是?有话好好说。”

  宋半烟冷冷一笑:“我们也想有话好好说,可你们手里的枪不让我们好好说。把枪扔了!”

  她说完,作势就要点火,十七少爷身后黑衣人手一动,“砰”一枪射出。宋半烟早有防备,可也快不过子弹。

  车窗玻璃“嘭”一下炸开,崩裂的碎片瞬间划破她的脸颊,鲜血四溢染红衣襟。

  十七少爷微微一笑,刚要说话,瞳孔中突然冒出一撮小火苗。只见宋半烟握着小布包的手一抖,露出一截枯巴巴的草茎。十七少爷急声阻止:“——别!”

  打火机的火舌舔舐,草茎瞬间化为灰烬。

  橙红的火焰映着宋半烟染血的脸颊,犹如疆场上背水一战的将军。她咧嘴一笑,露出皓白的牙齿:“你们家老爷子没告诉你?别跟死人谈交易,你没筹码。”

  疯子!

  十七少爷暗骂一句,脸上气的发青。他深呼一口气稳住心神,口气却生硬许多:“东西烧了,你们还有什么筹码跟我谈!你能把草烧了,还能把角烧了吗!把你们杀了,我一样能拿到东西!”

  他的虚张声势在宋半烟看来,简直就是小孩子发脾气。她更在意墙后面躲着的人,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赶到纪宝。

  盘算着时间,宋半烟将手里的布扔在地上。看着它渐渐烧成灰,还有不敢上前十七少爷一伙,她眼底露出胜券在握的笑意,抬头说:“筹码,乘黄生于仙山灵川之间,它的角一旦触及污秽,药效全无。你要不要试试?”

  不论十七少爷还是徐老大,都是听从大爷的命令前来抢夺乘黄角和萆荔草。至于用法药效之类,那真是一无所知。宋半烟说的斩钉截铁,两人也不敢质疑。毕竟萆荔草已经烧成灰烬,乘黄角再失去药效,老爷子那边是怎么都没法交代了。

  “你想怎么样!”十七少爷咬牙切齿的说完,紧接着又反应过来,笑了笑劝道,“我们有话好好说,鱼死网破对谁也不利,是不是?”

  宋半烟见他上钩,面色不露声色,依旧一副我死也要带你下地狱的表情,冷冷盯着对方:“我把乘黄角给你们可以。但你们要把门口的车挪开,子弹卸了,枪扔了。”

  她的意思很明显,用乘黄角换命。徐老大疾步上前,在十七少爷耳边低语:“少爷,这两个女人鬼的很狡猾,我们...”

  十七少爷眉头一皱,心里冷冷一笑:难道我不知道你跟老七打得火热。我这次任务失败了,老七估计要开宴席庆祝。先把乘黄角拿过来,想要抓住两个女人还不容易。

  “好,我答应你。”

  白薰华瞄了眼满身伤痕的宋半烟,心里五味杂陈。然而此时此地,只求一切能照计划执行。看着堵在门口的车辆挪开,枪弹分离扔了满地,白薰华知道最关键的时刻来了。

  宋半烟从车座上拿起另一个小布包,在对面虎视眈眈的目光下,慢慢打开,露出尖尖的一角。十七少爷呼吸一滞,刚要说话,只见宋半烟奋力一抛。

  乘黄角高高飞起,在最高处和布包分离。群狼蜂拥着扑上来,无数双手争先恐后的伸过来,想要接住这块无数人渴望的秘宝。

  电光火石之间,众人眼前一暗。一个庞大的身影如饿虎扑食从窗外突然跃出,蒲扇大手一把握住乘黄角。

  黑影轰然落地,正是匿伏许久的朱厌!

  十七少爷双眼圆瞪,气急败坏的从怀中掏出手枪,想也不想打开保险,扣动扳机——“砰!”

  作者有话要说:   比了个爱心变成了?号,这还有问么,当然是选择原谅啦==

  .

  .

  .

  原谅你们这些不留言的!

第92章

  一蓬鲜血溅射在挡风玻璃上,霎时白薰华眼前一片猩红。她心弦巨震,厉声喊道:“快上车!”

  宋半烟将乘黄角抛向空中后,立即闪身钻进车里。此时车门还未关好,汽车已经疾驰而出,向着大门方向撞过去,徐老大等人慌忙闪避。

  十七少爷就地一滚,狼狈躲开,抬手对着白车就是“砰砰砰”三枪。白薰华就听一声闷响,紧接着方向盘无受控制的往一边偏过去,汽车眼看就要撞上墙。

  “轮胎爆了。”白薰华连忙减速,掰正方向盘重新向着大门驶去。

  然而这么一停顿,就给徐老大可乘之机,他一步冲上来,手里黑枪就要往宋半烟头上指。潘小宏吓得魂不守舍,不假思索的一把抓住徐老大的手腕。

  徐老大左手铁拳挥出,即将砸在潘小宏脸上,突然浑身一抖,牙关竟然不受控制的哒哒打颤。宋半烟趁机扳住他的手掌往上一折,试图夺过□□。徐老大反应极快,猛地手肘一扭一推,□□从车窗抵了进去。

  宋半烟慌忙往上一推,“嘭!”一声,子弹射穿车顶。

  徐老大也是彪悍,手腕一扭对着潘小宏就是一枪,逼得他不得不松手。白薰华方向盘一偏,汽车原地横扫,车侧重重撞上徐老大。哪料到他一手扒着窗沿,翻身跃上车顶。宋半烟抓起破窗锥,往上狠狠砸去。

  “啊啊啊!!!”

  激斗的废弃厂房里突然响起刺耳的尖叫,众人不由一愣,抬眼开去。只见朱厌浑身鲜血,手里提着一截胳膊。他脚边倒着一个黑衣人,如蛆虫一样在地上疯狂蠕动,然而不过一两秒时间,就彻底没了声响。

  十七少爷面对这头凶兽,不由心底打颤。好在人多势众,他慌而不乱,举着□□冷声说道:“别动!你横的过子弹吗!”

  朱厌事前已经跟King殊死搏斗过一场,后颈被咬得皮开肉绽,身上满是虎爪抓痕,刚刚夺取乘黄角的时候又中了一枪。虽然凶性全别激发出来,但到底对战斗力还是有影响的。

  他看着黑漆漆的枪口,一言不发的抬起手。只见这乘黄角一头粗一头细,切面呈五星形状。粗的那端凸出一块,像是贴了一枚铜钱在上面。

  朱厌端详一眼,将乘黄角放在鼻尖闻了闻。徐老大和十七少爷几人见状心头都是一紧,突然不约而同想到:“莫不是个假的?”

  鼻端嗅见淡淡苦香,朱厌知道东西不假。他那双铜铃牛眼扫视众人,眉头渐渐皱起,额见鼓出两个大肉瘤。周身杀意弥漫,显然想要大开杀戒。

  十七少爷心头一绷,暗道不妙。枪中子弹更快过思绪,手指微微一动,子弹就要离膛而出!

  “——啪。”

  窗口突然飞出一块石头,不偏不倚打在枪管上。砰的一枪射出,却偏了十万八千里,打在密布污垢的墙上,霎时石灰砖碎四溅。

  矮墩墩的岁当康站在窗沿上,手里掂量一块石头,温吞和气的脸上带着笑意,倒是颇具大师风范:“有枪了不起?”

  对峙维持不过三秒,十七少爷大吼一声:“一个不留!”

  他说着举枪疯狂射击,霎时场上枪声震耳,强横如朱厌也不得不避让。岁当康猝然不防,直接从窗口栽了进来。他就地一滚,惊险的避开擦肩而过子弹,连滚带爬的躲进一台废弃的机器后面。

  借着混乱,白薰华握紧方向盘,快速一推操纵杆,踩下油门遽然倒车。徐老大顾不得开枪,赶紧死死扒着车沿。宋半烟瞥见他手指伸出,握着破窗锥就是一下。十指连心,徐老大登时疼得五官扭曲,不得不松开手。白薰华当即拉动操纵杆,发动机呜鸣一声,汽车猛然向前冲出。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惯性力,徐老大轰隆一声从车顶滚了出去,狠狠摔在地上。

  宋半烟见状,眉头一敛急声道:“碾过去!”

  白薰华全神贯注驾车,根本没有注意她说什么。等反应过来,汽车已经驰出废弃工厂。

  “算了。”宋半烟掏出打火机,屏气敛息的说,“准备好跳车。”

  白车是后轮驱动,所以前轮爆胎还能行驶,但汽车不时就会走偏,白薰华握紧方向盘,脚踩刹车减速,往厂房侧面冲过去。

  “砰!砰...砰!砰!”

  徐老大右手连扣扳机,左手已经从腰包里掏出新弹匣。他用新弹匣顶开枪上的弹匣卡榫,等空弹匣松开,新弹匣往里一挤,空弹匣应声落下。这一招单手换弹匣全凭多年苦练,是徐老大的拿手绝技,能保证枪战时候不断火。

  十几发子弹倾泻而出,两块弹匣转瞬打空,白薰华的汽车上又多出无数伤痕。

  “嘣”的一声,后车轮瞬间干瘪,白车不受控制的撞向厂房。白薰华急踩刹车,却是已经来不及。轰隆一声,年久失修的墙壁应声破开一个大洞,车头陷在砖瓦里进退不得,发动机带动车轮呜呜空转。

  “咳咳咳...呼呼...卧槽他大爷的!”潘小宏抬脚一踹开车门,连滚带爬的钻出来。就算事先已经有防备,这一下还是把他折腾的近乎散架。

  白薰华探头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墙角,低叹一声:“差一点。”

  她们之前已经踩过点,这座废弃工厂早已摇摇欲坠,如果能把西北方向的墙角撞塌,整个厂房也将随之坍塌。

  “计划已经很顺利了。”宋半烟跌跌撞撞的爬到后座,见潘小宏还在原地等着,连忙急道,“你先走。去上面等着我们,记得台阶数。”

  她说着从车里挑出来,伸手去拉白薰华:“小五还没来,我们...你出来啊!”

  隔着破裂的挡风玻璃,白薰华看见厂房里打成一团的两伙人。她神色从容不迫,抬手一推操纵杆,沉声说道:“半烟,帮我垫几块砖。”

  宋半烟又急又惊,舔了一下唇,立刻弯腰抄起一块砖头垫到轮胎下面。

  白车现在后轮悬空无法着力,所以卡在墙中间进退不得。只要用砖块,把地面跟车轮之间的空隙填上,白薰华就可以将车退出来。

  然而后面虎视眈眈的徐老大可不会给她们这个时间,他提枪从地上爬起来,快步追出厂房。外面月黑风高,徐老大只见不远处一个人影晃动,他抬手就是一枪。

  “砰!”

  潘小宏一惊,连滚带爬冲向塔式起重机。这机器废弃已旧,风吹日晒上面锈迹斑斑。潘小宏此刻哪里估计到这些,慌乱的念着口诀:“1、2、3、4、5,7、8...”

  一连几枪都没有打中,徐老大也不想浪费子弹,拔腿冲了过去。他一手持枪,一手扶着栏杆,皮鞋底踏的铁梯“哐当哐当”的响。

  潘小宏听到身后催命的脚步声,吓得浑身发抖,手脚软趴趴的没力气,拖着腿磕磕碰碰的向前。

  “哐当、哐当、哐当...嘣咚!”

  徐老大重重踏上第六个台阶,谁料一脚踩空顺着楼梯摔得七荤八素。潘小宏先惊后喜,操起脚边的砖头废铁就往下砸。

  徐老大仰躺在铁梯下面头疼欲裂,抬手一摸湿乎乎的全是血。他又疼又怒,咬牙切齿的想要站起来,就见起重机上面突然飞下来一个黑影!

  徐老大常年在刀尖上打滚,当即心道不好,扭腰一滚险险避开。

  “卧槽!”

  潘小宏见他躲开,怒气冲冲的抄起一个铁块,高高举起就要砸下去。突然,他正对面火光一闪,枪声响起——

  “嘭!”

  宋半烟闻声抬头,只见塔式起重机上,一个瘦瘦高高的身影,突然一晃,猛地栽下来。

  墨镜青年一枪命中很是得意,急匆匆跑过去扶起徐老大:“老大,你没事吧?”

  徐老大吐出一口浊气,转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是你小子忠心耿耿,等回家老子必定.....”

  墨镜青年搀扶着他,满心欢喜的陪笑,突然就见一道红光笼罩住老大,他还来不起想明白怎么回事。徐老大猛地用力一推,墨镜青年踉跄跌倒,正撞上疾驰而来的白车!

  飞溅的鲜血、红色的尾灯,车轮之下的躯体嘎吱作响。

  白车被这么一阻,徐老大得到逃窜的间隙。他慌不择路,冲进塔式起重机下面,想要借此挡住白车。

  谁料到白车根本没有追击的意图。白薰华将操纵杆拉到D挡,一手打开车门,脚尖猛踩油门,伸手按下定速巡航按键。濒临散架的汽车发出临死最后一声呜鸣,犹如慷慨赴死的战士,咆哮着冲向废弃厂房。

  宋半烟从车里滚出来,不顾浑身伤痕,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她疾步上前,抱住紧随其后从车上跃出的白薰华。

  “——嘭!”

  惊天动地的碰撞声之后,这片废墟突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只有知情人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宋半烟与白薰华丝毫不敢停留,相携往外狂奔。

  宋半烟在车上点燃的火苗,瞬间席卷整个车厢。破裂的油箱“滴答滴答”,犹如催命的音符。一个火星落下,轰然一声,火光照亮这破瓦颓垣的废弃工厂,一切都暴露在烈火光明之下。

  习惯了黑暗的人,不论是十七少爷还是朱厌,都被这火光刺痛的双眼,下意识抬手挡在眼前。

  火光虽然能被挡在,但它蕴含的力量却无人能阻止。

  “呼——嘣!”

  宋半烟两耳巨痛,脑袋轰然鸣震。她下意识的抬手一揽,把白薰华抱到怀里,弯腰跪倒在地上。

  砖瓦飞溅,墙中锈蚀的钢筋迸出,在剧烈震动中瞬间变形弯曲,再也无力支撑这座废弃的厂房。高楼百日砌建,倒塌不过一瞬之间。

  尘飞土扬,一切归于大地。

  “半烟!半烟!”

  宋半烟她微微张开眼,望着白薰华焦急的表情,恍恍惚惚的动了动嘴唇:“没...事,我...舍不得,死。”

  白薰华见她勾起嘴角一笑,强忍的眼泪霎时滴落,不能自已的低泣:“半烟、半烟...宋半烟...”

  宋半烟耳朵里嗡嗡作响,但她心里知道,白薰华在念自己的名字。

  宋半烟这个名字,

  终究因为白薰华,变得不同寻常。

  宋半烟这个人,

  也终究因为白薰华,变得普普通通。

  因为白薰华的眼泪而升起的暖意,在胸膛中的腾腾燃烧,让宋半烟四骸舒畅,她心底谓然一叹:你赋予我,我亦握住,都不曾辜负。

  就在此时,两人身后的塔式起重机下,有个鬼祟的身影突然闪出,手里的尖刀在远处的火光映照下,寒光四溢。

  徐老大满脸狰狞,一身狼狈,磨牙凿齿的举着匕首慢慢逼近。

  突然!他脚腕一紧,仿佛一只冰凉的鬼爪从地底伸出来,想要把他拽进九幽地狱!

  匕首哐当一声落地,白薰华闻声扭头看去,顿时心头一惊,正要扶起宋半烟逃命,就见徐老大浑身一抖,慢慢萎倒在地,露出身后的潘小宏。

  潘小宏双眼通红,脸色青黑,真如恶鬼俯身一样。他冷着脸,两指夹住徐老大背后的匕首一抽...没□□。

  宋半烟见他没死,顿时忍俊不禁。潘小宏以为她笑自己,只好尴尬的摸摸鼻子,嘟囔道:“笑什么笑,好歹我是男主角...”

  男主角话音未落,脸色陡然巨变,立即黑成锅底。白薰华与宋半烟心头一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见瓦砾起伏的工厂废墟上,一个庞大的身影背着滔天的火光,一步步走来,犹如死神逼近。

  潘小宏胆战心寒:“卧槽,这都死不了!”

  宋半烟挣扎着坐起来,艰难的从怀里掏出几枚古钱。她将最大的那枚古钱发在唇边,心中也不敢确定是否有效,忐忑不定念道:靑蚨古钱,母不离子,子不离母,不论远近,皆复飞归。

  口中气流擦过,古钱微微震动,发出蚊蝇振翅的声音。

  朱厌突然脚步一顿,蒲扇大手猛地往自己身上一拍。不过已经为时过晚,乘黄角下贴着的那枚古钱,竟然带着乘黄角飞到空中。

  朱厌大惊失色,急忙跳起来想去抓,然而那块乘黄角还是摇摇晃晃的,笔直向着宋半烟的方向飞过来。

  宋半烟觉察手里的靑蚨母钱渐渐缩小,她心急如焚,脸上却不露丝毫,反而挑衅的对朱厌笑了笑。朱厌双眼一瞪,龇牙冲过来。

  宋半烟气息一顿,靑蚨母钱停止震动,空中的乘黄角犹如失重一般,笔直摔了下来。

  朱厌一惊,不假思索的停下脚步,弯腰身后去捡。他浑然没有注意到,岁当康载着自己过来的那辆汽车,已经跌跌撞撞绕过燃烧的废墟,笔直朝着自己撞过来。

  宋半烟故技重施,乘黄角飞起又落下,朱厌气急败坏一下扑过去。

  山岳一般庞大的血肉之躯,也禁不起这辆为他特意改造的越野车全速撞击。

  砰然一声,血肉横飞。

  不知过了多久,灰头土脸的小五,才磕磕绊绊从高大越野车上爬下来。他摸了摸脸,手脚无措的小声说:“姐,我是不是来晚了?这个车太难开了。我我...我撞了好几次墙。”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小仙女七夕节快乐!有情人终成眷属,单身狗自由快乐~~

  -------------------

 

第93章

  “你来的很及时。”

  白薰华展颜一笑,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她的手虚揽在宋半烟腰间,两人头挨着头互相依偎着。

  鲜血与汗渍的咸腥味,熊熊燃烧的大火,荒凉的废墟,无不透出劫后余生的酣畅。

  “哈哈哈。”宋半烟突然仰天大笑。

  她扶着白薰华的手踉跄站起来,挪过去捡起乘黄角,轻轻一抛又接住,扬起嘴角笑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我们该走了。”

  潘小宏闻言抬起下巴插着腰,脑袋左右转动,目光扫视四周,得意洋洋的发表胜利感言:“这些小菜鸟,就是一群史莱姆,经验都不够升级的!”

  其余三人互相搀扶着上了车,白薰华扭头见潘小宏蹲在地上,失笑道:“小潘,你打算留在这里等警察吗?”

  潘小宏连忙从徐老大的尸体旁边站了起来,抱着摔断的胳膊艰难的爬上车,刚一坐下就替自己解释:“我丰富的游戏经验告诉我,任何时候都不能忘了补刀。”

  宋半烟此刻如释重负,散了架似的窝在副驾驶上,浑身疼得没力气开口,见远处几点车灯渐近,鼻腔里嘲弄的哼唧了一声:“嗯。”

  白薰华知道她的意思,无非是笑纪宝姗姗来迟,跟电视里的警察一样。不论如何,还是要维护一下好友的,白薰华看了一眼时间说:“一个半小时不到,她能赶过来至少七八张罚单。”

  纪宝见到她们的时候,足足愣了十秒。瞧着四人个个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纪宝是又心疼又懊恼,气得直跳脚。好在她准备充分,带了医生和救护车。四个人立即被裹成木乃伊,都能直接去博物馆展出了。这还不够,又医院,全方位无死角的检查了一遍。

  后面一个多星期,医院度过的。特别是宋半烟,基本没能离开病床。不但如此,而且二十四小时有人盯梢。纪宝唯恐她拖着残躯出去惹是生非,自己半死不活也就罢了,还要拖累白薰华。

  开始宋半烟还挺乐意的,毕竟有吃有喝还有美人陪着,无视那群电灯泡,每天和心爱的白小姐腻歪在一起,小日子美的很。

  可自从把乘黄角和萆荔草研磨成末,配药让白薰华服下,她的身体竟然一夜就痊愈了。不等宋半烟琢磨出个缘由,白薰华已经被纪宝骗走,帮着她处理杂七杂八的事情。

  从那天起,宋半烟每天的生活,除了发呆,只能等潘小宏和小五来“探望”。

  “天啦噜,你知道吗?”潘小宏一进门就指着自己的胳膊哭诉,“御姐医生说至少四个星期才能拆石膏,卧槽,到时候都臭成咸鱼了!”

  小五跟在潘小宏身后进来,左盼右顾问道:“我姐人今天也不在?”

  宋半烟躺在床上打了哈欠,扁扁嘴:“跟她的好闺蜜跑了。”

  她说着指使小五把水果拼盘拿过来,吃了一口又把叉子扔掉,没好气的对潘小宏说:“你可以了,我出门还要坐轮椅呢。我都怀疑自己瘫痪了...我想吃点有味道的。”

  小五拖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啃着莲雾问:“宋姐,你的营养餐没味道吗?我的可好吃了。”

  潘小宏和宋半烟对视一眼:这孩子真没追求。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护士进来巡房,等她离开,小五低声打小报告:“宋姐,我突然想起来,有天看见那个白即墨和这个女的悄悄说话。”

  宋半烟一愣,饶有兴趣的问:“听见说什么了吗?”

  小五摇摇头:“离得太远,我就看见那个女的笑得跟朵花一样。”

  潘小宏在一边猥琐的笑起来,然后撇撇嘴鄙夷的说:“啧,聊骚呀。”

  宋半烟斜了他一眼:“有本事你也去撩啊。”

  “比不上你...”潘小宏突然一顿,欲言又止的看着宋半烟,“宋大仙,我能不能问你个事?”

  宋半烟见潘小宏抓耳挠腮的,眉梢一挑已经知道他要问什么。她面不改色,伸手摸出几枚最近无聊把玩的铜钱:“你先别说,切让我来算一算,你什么时候出生的?”

  “年6月10日,好像是夜里出生的。”

  宋半烟眼睛一眯,掐着手指说道:“庚午年,壬午月,丙午日,六神旺度为阳年阳月阳日阳时。本命元神丙火,为劫财格。劫财为喜用神或羊刃格,其性热忱坦直,好投机,敢冒险。你牵挂的事情,一定惊险刺激。你现在坐在我西方兑位,五行属金,奇门八卦对惊门。现在正当秋冬之际,寒气肃杀。你问的是生死之事,金属之器。”

  潘小宏听得瞠目结舌,一拍大腿惊呼:“神了!”

  小五连忙推了他一把,嫌弃的说:“潘哥,你小声点。”

  潘小宏连连点头,探头凑过去问:“宋大仙,我就像问问你那天,那个什么角来着,它它...它这么就飞上起来了。”

  宋半烟当然知道他要问这个,也不瞒他们俩,从旁边抽屉里拿出一个密封的玻璃盒子,指着里面的靑蚨钱说:“古人谣传,南方有一种虫叫靑蚨,把靑蚨母子分别放在瓷罐里,埋在东边矮墙的阴面,三日之后打开罐子,母子就会立即重聚。这时把青蚨母子的血,分别涂在铜钱上。日后把子钱花掉,它还会飞回来。”

  小五听得半信半疑:“这么厉害?那不是有用不完的钱。”

  宋半烟眯眼一笑:“我都说了是谣传。”

  潘小宏连忙追问:“那真相呢?”

  宋半烟扣了扣玻璃盒,解释道:“这个一种特别的陨铁,遇到血就会长出一层一层的‘锈壳’。古人把这种陨铁打磨成铜钱样子,一般是用来镇店镇库。因为靑蚨母钱可以‘生子’,犹如钱生钱。”

  “那它为什么能飞啊?”

  宋半烟笑道:“母钱以特定的频率震动,对于锈壳来说,就像是铁块遇到磁铁。”

  听了她完,潘小宏和小五都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盯着玻璃盒里的靑蚨钱看来看去。

  宋半烟百无聊赖,仰头靠着枕头上,嘴里唠唠叨叨:“唉...我亲爱的白小姐怎么还不回来。”

  潘小宏挤眉弄眼的坏笑:“你这么厉害,干嘛不算一卦?”

  小五一听,不等宋半烟答应,连忙撤了果盘,用袖子擦了一下小桌子,满脸期盼的看着宋半烟。宋半烟颠了颠铜板,手一扬,钱落下。

  一连数次,宋半烟脸色越来越奇怪:“嗯?这...天风诟,乾上巽下...乾为天,巽为风...”

  小五见她脸色不对,慌忙问:“怎么了?我姐她...”

  宋半烟摆摆手,阻止他的乌鸦嘴,盯着眼前的卦象心道:主卦为3卦巽卦,客卦是7卦乾卦。巽为风,乾为天,客卦强过主卦。姤,相遇也。薰华遇见了谁?还是说...

  她正琢磨着,突然外面有人扣门。

  “半烟。”

  小五一听是白薰华的声音,连忙前去开门:“姐!”

  白薰华朝他微微颌首,然后向前侧方一步,让出紧随其后的人。

  小男孩抱着花篮站在门前,大约十岁左右,穿着羊绒白衬衫,花呢短大衣,背带靴裤,锃亮的系带短靴。

  他取下报童帽,露出一头棕发,朝着宋半烟微鞠躬,彬彬有礼的问好:“宋姐姐,好久不见。”

  真·第一卷·完

  作者有话要说:   半烟和白小姐暂时安定下来,决定重启度假之行。

  旅途虽然暂告一段落,可不论古蜀的灭亡、穆王的去向、曾院长的死因、明孝陵的旧事...一切还都是雾里看花。而白即墨、徐福、三千童子、导师、Lancinate、周饶...甚至还有东密真言宗,这些人的来历?这些势力的目的?

  重重迷雾,敬请期待《咫尺山海》第二卷

  -------------------------------

  非常非常感谢各位看官老爷小姐的支持,因为有你们,我才能坚定不移的写着扑街冷文。

  一直有个想法,就是把《侠客行》印出来,所以打算借《咫尺山海》第一卷完结,构思第二卷的间隙,来着手这件事。

  当然,《咫尺山海》第二卷不会拖很久。

  爱我,别养肥!

  ---------------------------------

 

第94章

  没有什么地方比温暖的被窝更让人留恋,特别在阴冷潮湿的南方冬季。不过,如果有地暖的话,房间温度已经足够舒服。

  宋半烟躺在地板上,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暖和适宜的温度让她昏昏欲睡,眼角都沁出了泪花。抬眼看向墙上,一片重影。

  她揉揉眼睛,把游戏机放在一旁,拽着茶几边角从地上爬起来,负手站在墙前,专注的打量起那一张张便笺贴。

  大小不一、颜色迥异的便笺贴密布整面墙。上面书写图画着各种的内容——“同类”、“金老爷子”、“明孝陵地形机关图”、“温萝萝”、“中军都督府佥事李新”、“司母戊鼎”、“乘黄角”“八角机关盒”等等,琳琅满目。

  有些便笺贴下还细分许多,比如泰州档案下面,分出博洛的传记,玉林和尚的书信,贡物表、江阴舆图、存贮录、典籍残页等,最后宋半烟又将这些信息汇总,用一个箭头指向另一张便笺贴,上面写着“明末江阴之战”。

  “白即墨。”宋半烟伸手点了点那张纸条,摸摸下巴自言自语道,“白...药店...乘黄角...不会这么狗血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有所念,手机这时响起。宋半烟不耐烦的走过去,发现是她亲爱的白小姐,顿时眉开眼笑,拿着手机躺倒在沙发上:“哈喽,亲爱的。”

  白薰华听见她腻腻歪歪的声音,抬步往旁边走去,笑道:“英文学的不错,还记得什么单词。”

  宋半烟盯着天花板瞧了三秒钟,慎重其事的回答:“WC!”

  白薰华轻笑一声,望向不远处的黄浦江,违心的夸了一句:“嗯,进步很大。”

  脚手架上建筑工人推了一下安全帽,抬起胳膊擦擦额头上汗珠。他偶然的抬头,却瞥见那如春风拂柳的笑容,霎时呆呆怔楞在原地。

  白薰华挂断电话转身,依旧是一贯从容而矜持的神色,朝工地负责人微微颌首,礼貌的说:“稍等片刻,她现在赶过来。”

  工地负责人连忙陪笑:“辛苦白经理了,这大冷天的,你先到板房里休息一下吧。白天没事的......”

  白薰华从助手那里接过文件夹,翻着工程项目实施计划书说道:“我们先去看一下工程进度。赵总很关心沉降问题。”

  “白经理你放心,持力层我们做的中密卵石,筏础砼底板也用的最好......”

  宋半烟一个小时之后才赶到,跟着小助手刚走进工地,就看见几个男的围着白薰华,顿时眉头一皱,板起脸来。

  一番引荐寒叙后,工地负责人虽然心里将信将疑,但还有向宋半烟说明了情况:“宋先生,我们工地开工大半个月了,工人睡觉的时候,这个地下老是有动静。”

  大概情况白薰华在电话里已经提过,所以宋半烟也没有心情听他说这些没有重点的话,扬了扬下巴:“哪里响?带我去看看。”

  工地负责人大手一指:“晚上他们睡那里。”

  宋半烟心道:我又没瞎。

  三排板房矗在灰蓬蓬的工地上,就跟黑白画出现三个蓝色色块一眼扎眼。

  宋半烟估计问不出什么,就说:“那我们先转转吧。”

  她说着走到白薰华身旁,低声问:“冷吗?”

  白薰华恍然不闻,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从哪边看起?”

  宋半烟知道她公私分明,自己这会献殷勤只会讨嫌,但关切的心情还是要表达的。表明态度之后,宋半烟开始认真巡视这个曾经战斗过的工地。

  “风水之道,得水为上,藏风次之。因为气乘风则散,界水而止。”宋半烟边说边往江边走,指着不远处的黄浦江,“山主贵,水主财。这江边呈弧形,正是玉带环腰的旺财局。”

  建筑集团开工之前,都有请风水先生的习俗。工地负责人听宋半烟说的头头是道,跟那位赫赫有名的大师讲得丝毫不差,心里顿时敬佩起来,态度陡然恭敬许多:“大师,那这大晚上咋轰轰隆隆的?工人半夜老是一惊一乍的,这不是个事啊。”

  宋半烟岂会告诉他:这是因为前两月我在这里设计弄死不少人,这地方正好位于黄浦江气脉龙穴上。怨气侵蚀气脉,两股气斗得不可开交,所以你们晚上才会听见轰隆轰隆的声音。

  白薰华一直注视着宋半烟,见她装模作样的眯眼掐指,知道事情并不难解决。

  寒冬的江风,把宋半烟头发吹地更加乱糟糟的。脖子上的围巾似乎没有作用,导致她下意识的有些缩着肩膀。严肃的表情和紧抿的唇角,让秀雅脸庞上显得格外庄重。只是冻得通红的鼻尖和装作不经意飘过来的小眼神,透着浓浓的委屈。

  白薰华心中生出不舍,然而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能表现的太过亲昵,所有的深情都凝在眼底。

  宋半烟甚是敏感,见目的已经达到,立即双目一睁,慎重其事的说道:“冬官司空,掌水土事,你们不曾祭拜,岂能平安。”

  宋半烟忽悠起人来,那是一套一套的。工地负责人当即认错,听她指挥置办了各样物品。

  封尸死所,招魂故里,销解戾怨...道法斋醮之术,宋半烟是知道的。但她从《风水归藏》里面习来的种种知识虽多,可实际操作经验却为零。宋大仙次次施法都是新手上路,状况百出。

  好在这次还算顺利,只是验证效果还要些时候。

  宋半烟一番做法颇耗精气神,此刻额头汗珠滚滚。她一抹额头上汗珠,呼出一串白雾。白薰华见状心里不舍,打断了此起彼伏的奉承,直接对宋半烟说:“我让司机送你,你先回去休息。”

  宋半烟心中笑道:我都来了,还由得你。

  她当即表示:“不用了,我开车来的。一会还要接女朋友下班呢。”说完不等众人反应,挥挥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宋半烟来的时候,把车停在蓝铁皮围墙的转角处。回到车里,发动汽车打开空调,哼起了小曲。她不时看几眼后视镜,都快把镜子看穿了,终于盼来女朋友。

  她松下手刹,一拉操纵杆,转了个弯驱车上前,摇下车窗献媚道:“美女打车吗?只要一个吻。”

  白薰华没理她,拉开车门坐进去。

  宋半烟也不气馁,反而兴致昂扬的说:“回家吗?冰箱里还有些菜,能做玉米虾仁、筒子骨汤,嗯,还有西蓝花和洋葱。你要是不喜欢,我们一会路过菜场再买点。”

  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段,白薰华顿时心知肚明,又好笑又无奈,探身亲了她一口。

  宋半烟眼睛一亮,刚想再占些便宜。白薰华眉梢微挑,沉声问道:“你今天没有去店里?”

  “厄...”宋半烟舔了舔嘴唇,轻轻咳嗽了一声,结结巴巴的说,“咳...小潘说不用我去。最近,那个...那边还在装修,我去也...也帮不上忙呀。”

  白薰华深感头疼,觉得自己拿这位甩手掌柜一点办法都没有。明明自诩是掉进钱眼里的小财迷,从纪羡那里骗来的四百万都投进了这个加盟店,结果看都不去看一眼。

  宋半烟偷摸瞥了一眼白薰华,知道自己偷懒惹女朋友生气了,连忙宽慰道:“加盟店这种东西,都是一条龙服务,给钱就行。而且既然把这个事情交给潘小宏同志,组织就应该充分信任他,要不然他心里肯定有想法。你说是不是?”

  她满嘴歪理,白薰华都难得搭理,也知道她生性散漫随意,逼她也没办法。但知道归知道,生气还是会生气。

  宋半烟见她不说话,心里七上八下的。晓得惹了祸,赶紧琢磨怎么弥补。手里方向盘一转,驱车去看自己第一份资产。

  店铺正装修,潘小宏每天培训完都要来帮忙。这会他头上都是石膏灰,恍如少白头一样。听见宋半烟的招呼声,一抬头诧异盯着她,哈哈大笑起来:“宋老板,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哦,原来是有监工啊。哈哈哈。”

  宋半烟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说:“潘少爷这是嫌我来碍你的事?”

  “没有没有,老板您请。”潘小宏嬉皮笑脸的说,“要不我给你介绍介绍情况?”

  他被宋半烟坑了几次,倒是不记仇不记恨,而且算是难得和宋半烟比较亲近的,两人还经常一起打游戏。

  潘小宏和宋半烟两人插科打诨的时候,白薰华已经巡视一圈,见进度比计划还快些,能赶在年前开业,这才稍稍放心。

  宋半烟见她神色好转,立即凑过来,接过她手里的拎包,笑眯眯的说:“白经理,您看还成不?要的不行,我现在就辞退小潘子。”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白薰华也舍不得,只能再嘱咐一遍:“明天记得早点过来帮小潘盯着些。”

  宋半烟连连点头答应,刚要说话,小五从外面进来。原来他今天的学习结束了,所以赶过来帮忙。

  潘小宏见难得人全,立刻兴致勃勃的招呼:“今天也没什么事情了,我们去吃火锅吧。”

  小五连声高呼:“好哎,我姐都好几天没回家吃晚饭了。”

  宋半烟在一旁重重点头:“就是就是。白经理太辛苦了,整天被资本家剥削,今天吃顿好的,潘小宏请客!”

  潘小宏也是豪气,大手一挥:“吃,吃穷我算你们本事!”

  白薰华被他们感染,笑道:“那我们可要多吃点,要不然小潘买单的时候没有成就感。”

  火锅是非常中式的吃法,非至亲好友吃不出那份热闹随意,吃不出那份亲密无间。甭管谁喜欢什么菜,荤的素的胡乱扔进去,沾上酱料都好吃。也有讲究些,干碟酱碟油碟,一涮一甩一蘸都要有说法。

  火锅就是吃的热闹,吃的自由。

  “浪涌晴江雪,风翻晚照霞。”宋半烟夹起一片牛肉卷,念完诗肉也好了,筷子探出,送进白薰华碗里。

  白薰华尝了一口,突然想起纪宝:“过两天喊纪宝到家里来吃饭吧。”

  “好啊。”宋半烟当即答应,转念又说,“叫上那个白即墨呗。”

  白即墨的事情,四个人已经通过气,潘小宏立刻想起自己那件十年如一周年限量豪华版幻彩立绘T恤。他胡乱咽下牛肉贡丸,气呼呼的说:“咱们给他摆一场鸿门宴。”

  三人一拍即合,立刻谋划起来。

  白薰华吃着菜,心道:白即墨做事滴水不漏,纪羡将那药店掀了个底朝天,也没听说查出什么跟他有瓜葛的。这鸿门宴只怕是不好摆。这样也好,免得纪宝为难。

  四人有说有笑,酒足饭饱,开车回家。出了电梯,小五惊讶道:“有个快递。”

  其余三个人一愣看过去,只见门前地上放着一个牛皮纸盒。比手机盒还小一些,孤零零在那里。上面明显没有任何标示,显然不可能是快递。

  气氛一时间冷了下来。

  宋半烟大步走上前,白薰华刚要出声阻止,她已经弯腰一把将盒子抄进手里。

  盒子非常轻,轻到仿佛里面是空的。宋半烟暗暗诧异,也不敢摇晃,沿着边缘小心撕开封口。

  白薰华一直密切   作者有话要说: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从今天开始继续日更,快夸我~~

第95章

  “曾先生留给你一封信。”

  “先生离世在年,距今五十二年......你今年多大?”

  “信上并没有明说留给谁。但能拿到信是按照七为震卦的排序,我想应该是留给你的。”

  “我要你拿大元宝藏图来交换。”

  Lancinate的话犹在耳边,宋半烟恍恍惚惚的盯着那张字条,心头千情万绪,脑中浆糊一片。

  白薰华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她抿了一下唇,轻声说:“先进去吧。”

  进了屋,打开灯,潘小宏一眼满墙的便笺条,惊呼一声扑过去:“我的天,我的大仙,你这个线索墙真是太帅了!是时候重拾剑与甲,守护世界和爱了。”

  小五比他有眼头见识,见白薰华神色凝重,立马上前拽了拽潘小宏:“潘哥,你先去洗澡吧。”

  潘小宏喝了点啤酒,这会正兴奋呢,胳膊一甩嚷嚷道:“现在人家都找上门来了,我们怎么能坐以待毙,要主动出去,主动...哎,你别拽我呀!”

  小五把潘小宏拽走之后,客厅里瞬间冷寂下来。宋半烟把盒子朝茶几上一扔,自己倒进沙发里。白薰华将包和钥匙挂上墙壁置物架,走到她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

  墙上挂钟“卡达咔嗒”的走,两人一言不发。

  高强度工作虽然劳累辛苦,但白薰华甘之如饴。生活回归安宁,所有人与事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可就在这时候,最不希望见到的事情却又突然发生,而宋半烟的沉默态度更是让她觉得身心俱疲。

  宋半烟知道自己情绪波动大,特别是遇到曾先生的事情,就仿佛一个“暴怒”开关被触动。

  她生怕自己出言无状,平复了一下心情,才斟酌的说:“嗯......薰华,我一直想问你。明明已经去帮纪宝,而且那边开出的条件更加优渥,工作也更符合你的能力,甚至说应该是你喜欢的工作。为什么你不留着那里?”

  白薰华没想到她突然提起这个,纵然知道宋半烟怕是在给自己设套,还是如实告诉她:“她刚接手纪氏的业务,肯定手忙脚乱,我去帮忙是应该的。但我不想在朋友这层关系外,再加上老板和员工的关系。”

  宋半烟默默点点头,非常谨慎的说:“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也知道你懂我的。世界上有很多最优选择,但有时候我们总是很固执。或许理由可笑,但我们还是会去做。”

  白薰华谓然一叹,抬手捏捏鼻梁,疲惫的说道:“既然你已经做出决定,那我也...”她说着突然喉间一哑,哽咽了一声。

  宋半烟犹如惊猿脱兔,连滚带爬的扑过去,一把抱住白薰华,抵着她额头连声保证:“不哭不哭,我不去了不去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好奇而已。别生气,我明天就去店里帮忙。”

  她越是这么说,白薰华心里越是难过。她心里矛盾又复杂:自己明明知道这件事对半烟多么重要,可还是会自私的想要阻止。想让她远离那些诡异的人,危险的事。想要平平淡淡的幸福,想要健健康康的老去。

  宋半烟见她低泣不止,又焦急又无措。以前不论多么危险多么困难,薰华一直是从容不迫镇定自如,从未有现在这样情绪奔溃的情况。这样脆弱的白薰华,让宋半烟心痛之余,总觉得有些恍惚。

  客厅里两个人心思百结,卧室里的小五和潘小宏也是大眼瞪小眼,两人又不敢吵吵嚷嚷,只得互相生闷气。

  小五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低声说:“潘哥,宋姐这四百万砸出来,不就是想让我们有个正二八经的工作,你干嘛老是想搞事情。”

  潘小宏打了个酒嗝,腾一下子坐直,指着小五:“小五,我告诉你,人的梦想,是不会终结的!所谓正确,就是即使做错也不后悔。不是跟别人一样才算正儿八经,你潘哥我当年大学毕业也不是找不到工作!”①②

  “潘哥你轻点。”小五急忙摆摆手,他烦躁的抓抓头发,“我肚子里没墨水,大道理讲不出来,可现在这样不好吗?干嘛非要拼死拼活。潘哥,不是我埋汰你,你是没见过那些下九流的人,我这辈子都不想跟他们打交道。真的,不要命的人什么都干得出来。真没啥好的,一星半点的好都没有。”

  潘小宏没说话。

  他的确没见识过小五生活的世界,哪怕认识宋半烟以来经历的种种惊险刺激的事,终究只是浮于表面的危险。

  “呼。”潘小宏倒在床上,叹了口气,“难道活着就应该安安分分?难道早九晚五才算正常生活?难道所有人的一生都要选一样的过法?”

  小五回答不了。

  他是一出身就游离于社会边缘的孩子。万分渴望回归阳光下的生活,所以才会遇到白薰华后,不顾一切想要抓住这次机会。让深山老林里的鲜血、黄土古墓中的白骨,让那些穷到没有底线、狠到没有人性的过去,都烟消云散吧。

  “潘哥,现在的这日子,我以前想都不敢想。唉,还有好多人想要没这福气呢。”

  这一夜,四人睡的都不好,或辗转反侧,或夜不能寐。

  可生活还是要继续,该上班的要上班,该上学的要上学。天没塌下来,日子就要过下去。

  小五起得早,先去厨房把煲了一夜的粥取出来,又从冰箱里拿了包子馒头放进电蒸笼。一切井井有条的弄好,他转身刚准备去刷牙,就看见宋半烟顶着黑圆圈,游魂似的站在客厅里,盯着那面贴满便笺条的墙发呆。

  小五犹豫半天,小声喊道:“宋姐?”

  “嗯。”

  宋半烟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心里越想越烦躁,抬手哗啦哗啦把便签条全部扯了下来。

  小五看着满地狼藉,心里扑通扑通的乱跳:宋姐这会肯定在气头上,我千万别招惹她。不过这样太好了,哎呀,吓死我了。家里还是我姐说话有用,潘哥这下也甭想东想西了...

  宋半烟低头看着满地便笺条,这些都是她花时间花精力整理出来的,现在算是大梦一场过。

  “把地扫了。”宋半烟搁下一句,径直走回卧室。她心里烦躁,却也不后悔。无论如何,在她心里还是白薰华重要些。

  白薰华听见外面的动静,心里那块石头终于落下了。她见宋半烟走进卧室,便想上前安慰,刚一抬步,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起来。

  宋半烟心里一愣,因为她知道白薰华的习惯,在家绝不谈工作,所以不到上班时间,她的手机会屏蔽绝大多数电话。

  白薰华拿起手机一看,扭头对宋半烟说:“是纪宝。”

  宋半烟见她神色渐渐凝重,知道恐怕又生事端。果不其然,白薰华挂了“猫娃子早上给纪宝打电话,说莫叔不行了。我们打算去一趟,纪宝一会过来。”

  莫叔就是猫娃子的父亲,算是纪宝的养父。白薰华少时与母亲相依为命,莫叔帮衬过不少。如今老人弥留之际,无论如何也去看看。

  宋半烟心思一动,说道:“我也去。”

  白薰华有些弄不清她的心思,犹豫的说:“我很快就会回来。”

  “我顺便去看看猫娃子和丘布,那头猞猁也该长大了吧。”宋半烟摸摸鼻尖,叹了口气,“顺便散散心。”

  她既然这么说,白薰华自然无法拒接,何况把宋半烟留在眼皮底下,她也放心些。

  两人简单收拾好行李,跟小五和潘小宏说明了情况,来不及吃完早饭,纪宝就到了。宋半烟把包扔进后备箱,拉开后门打算坐到白薰华旁边。纪宝正巧扭头和白薰华说话,她就随口打趣:“纪宝啊,怎么没带上你男朋友。”

  纪宝唰一声摔下墨镜,瞪着宋半烟怒道:“半烟儿,你今天给我说清楚,即墨怎么招惹你了?”

  宋半烟闻言眉头一皱,刚要出言讥讽,却见纪宝眼圈发红,话到嘴边没说出口。

  “纪宝。”白薰华立即打圆场,“先去机场吧。”

  宋半烟知道纪宝人不坏,所以也不放在心上。在她看来这些事都挺无关紧要的,干脆脱了鞋枕在白薰华腿上补觉。

  当天中午抵达阿坝红原机场,丘布接上她们直接上了高速。开了近两个小时,还在群上之间兜兜转转。宋半烟望着远处的雪山,揉揉眼睛问:“还有多久能到?”

  “就在前面。”

  的确就在前面,绕过一座山,终于看见了景区大门,猫娃子已经在门口等着。丘布把车停在外面,一行人坐上观光车进了景区住宿区。莫家的小楼也建在里面,依山背水甚是清幽。

  白薰华和纪宝跟着猫娃子上了楼,宋半烟和丘布坐在楼下客厅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医院?”宋半烟喝了一口酥油茶,脸都皱成了褶子饼,赶紧剥了个柑橘。

  丘布捏了一块奶渣,边嚼边说:“送上车莫爷刚巧醒过来,闹着不去,我就又把他背回来了。”

  宋半烟应和的点点头:“生死有命,老人家想得清楚。纪宝和薰华能回来看看,他应该就很高兴了。”

  丘布突然抬起头,盯着宋半烟说道:“是莫爷一定要纪宝回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人的梦想,是不会终结的!——《海贼王》

  所谓正确,就是即使做错也不后悔。——《fate/staynight》

第96章

  门扉轻轻推开,猫娃子小心翼翼的探进去半个身子,朝着守在床边的母亲使了个询问的眼色。他母亲摸了摸眼泪,俯身说:“人来了。”

  纪宝深呼一口气,慢慢走了进去。屋里很干净,但有股老年人身上那种特有的苦辛味,像是过往岁月的艰难都融成一缕轻烟。

  氧气面罩下那张枯槁的脸,如同朔风中枝头颤栗的黄叶,随时都会卷入狂风,飘向天际。而宽厚被褥更显得这具年迈的身躯是如此瘦削,仿佛羽绒被下只剩一具骷髅。

  那个将自己扛着肩头的男人,真的老了。

  纪宝眼眶一红,抬手捂住嘴。

  床上的老人似乎感应到什么,掀开沉重的眼皮。他浑浊的眼睛慢慢聚焦,眼前模糊的人影终于变成他牵肠挂肚的女孩。

  ......长大了。

  记忆中还是扎着羊角辫的模样,如今已经亭亭玉立。

  白薰华心中一叹,抚着纪宝的肩膀,对床上的老者轻声问候:“莫叔叔,我和纪宝来看你了。”

  说着她轻轻推了推纪宝,纪宝吸吸鼻子,走到床边哽咽的唤了一声:“...我回来了。”

  莫老爷子喉咙一耸发出呜咽的声音,猫娃子心领神会,疾步上前替父亲取下面具。

  旁边一直默默无声的中年妇女突然怒道:“你干什么!”

  猫娃子无奈的喊道:“妈。”

  床上的老者却浑然无视母子两人,颤颤巍巍的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小...宝儿...”

  妇人看看床上的丈夫,摸了摸眼泪,瞪了纪宝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猫娃子满脸无奈,朝纪宝点了点头:“姐,你陪我爸说会话,我去看看我妈。”

  纪宝低着头一直没吱声,白薰华只好替她回答:“嗯,你快去吧,照顾好你妈妈。长辈其实也很脆弱,但你哄哄她就会很开心。”

  白薰华说话总是这么平稳从容,让人信服,让人觉得没有什么事情不能解决,听她的不会错。猫娃子重重点点头,赶紧出门去安抚母亲。

  少了两个人,屋里空荡许多。白薰华心里非常明白,对于床上的老者来说,自己其实也是多余的人。就像年少时候的那些照拂,只不过是因为自己是纪宝的好友。

  这个男人一生的温柔,大概都给了纪宝和她故去的母亲。

  “纪宝。”白薰华拍拍纪宝的肩膀,轻声嘱咐她,“好好陪莫叔说说话。”

  她说完,转身离开房间。

  年少时的记忆,如同钱塘潮水般涌上心头。白薰华一时心神恍惚,扶着楼梯伫立许久。幼时清贫窘迫的生活、母亲阴晴不定的情绪、旁人指指点点的目光...

  宋半烟说的不错,她的确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年少时代的家庭环境,让白薰华一直在生活的失控感中焦灼不安,惶恐绝望。那种失控感就像被困住水中,冰水早已没过下巴,一个微小的浪头就能将人淹没窒息。

  而四下茫茫,连一根浮草都看不见。

  “薰华?”

  白薰华惶恐一惊,直到看见离自己四五阶楼梯的宋半烟,这才安心下来,移步走下去,安抚道:“别担心,只是想起以前的事情。”

  宋半烟心里若有所思,应了一声,故作吃醋的问道:“嗯,和纪宝青梅竹马的岁月?”

  白薰华微微一笑,没有否认。

  和纪宝做朋友,是她年少时最温暖也最幸运的事情,以至后来的命运因她而改变。

  宋半烟非常了解自己女朋友,知道她不会分不清友情爱情,所以对于纪宝,宋半烟一直也是当做好朋友看待。可眼前人温柔而略带甜蜜的笑容,瞬间把宋半仙心底密封好的醋坛全炸裂了。

  又不能发火。

  宋半烟心里气呼呼的,觉得自己特别委屈。要不是在别人家里,丘布又在楼下看着,她当场就想发作:一屁股坐在楼梯上,开始哼哼唧唧。或者直接扑倒狠狠亲上两口,宣示一下主权。

  白薰华看着宋半烟脸色突然一黑,接着变来变去,最后竟然咧嘴笑开了。白薰华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觉得很可爱,忍不住抬手戳了一下:“傻笑什么?”

  宋半烟登时反应过来,刷一下脸红如胭,捂着脸低声嘟囔:“原谅你原谅你...原谅你还不行么...”

  白薰华原本有些沉郁的心情,此刻完全被她治愈。过往的岁月已经烟消云散,握紧眼前人才是真正的生活。

  半烟,你哪知道我灵魂的缰绳,是由你掌握着。①

  宋半烟的确不知道,但她敏锐的觉察到白薰华情绪的变化,顿时志得意满起来,牵着白薰华的手说:“我就猜你一会儿就会出来,丘布说那个莫爷一定要纪宝回来。”

  白薰华知道她没说出口的后一句:根本没你什么事。

  “莫叔对我有大恩,我当然要来。”白薰华轻轻一叹,低声讲述道,“这些年纪宝在外面,莫叔时不时就找我打听她的事。他非常惦记纪宝,但纪宝心里总闹变扭。”

  白薰华只是突生感慨,所以语音不祥,宋半烟听了糊里糊涂。两人此刻已经走到楼下,和丘布打了声招呼在沙发上坐下。

  宋半烟将自己吃了一半的柑橘递给白薰华,心思一转,向着丘布问道:“上次去新疆你们带回来的那只猞猁呢?”

  丘布没有多想,立即回答道:“估计在崖上晒太阳,那东西白天懒洋洋的。”

  宋半烟面露好奇之色,连忙追问:“听话吗?你能不能带过来给我们看看?”

  丘布看了白薰华一眼,当即站起来,豪情的说:“成,你们等会,我去把那猫崽子叫过来。”

  白薰华见宋半烟把丘布哄走,等他离开后不解的问:“怎么了?”

  宋半烟凑到她身边,用脑袋蹭蹭白薰华,黏黏糊糊的说:“想跟女朋友独处的心情,难道还需要理由么?”

  “少来。”白薰华闻言一笑,指尖抵着她的额头,将她推开,“有话直说,不许跟我兜圈子。”

  “哦。”宋半烟听话的端坐好,拿起一个柑橘讲起来,“我刚刚跟丘布闲聊,听他的口气。这位莫爷应该是个厉害人物。这才几个月?丘布就这么心悦诚服,那年轻时候肯定更不得了。然后我就想起来,纪宝说她什么混江湖的时候,就有些好奇啦。”

  她话里话外,连同语调里,都明明白白带着旁敲侧听的意味。白薰华岂会听不出来,不过她一向觉得事无不可对半烟言。既然她这么好奇,那就告诉她好了。

  白薰华剥了一瓣柑橘放入口中,细细咀嚼,慢慢回忆起关于莫叔叔的点滴。

  她没有见过莫叔叔年轻的样子。印象里那个男人已经被岁月与世情打磨过,却又有着年轻人也少有的强健。脸上一条蜿蜒的伤疤,还有刀斧一样的眼神,总是沉默而威严,站在那里就让人想绕开走。

  没有见到莫叔之前,白薰华已经听同学说过,新来的转学生有个凶神恶煞的爸爸,有时候会开着黑色的轿车来接她。

  在那个年代,那座小城里,一般家庭很少能拥有汽车这样的奢侈品。

  白薰华被纪宝缠上之后,两人渐渐熟络,坐过几次那辆黑色轿车。看着外面北风呼啸大雪如刀,而车里却是暖洋洋的,第一次有这样体验的白薰华为此怔楞许久。

  不过白班长更在意的是,她发现这个冷峻的男人,并不是纪宝的爸爸。他并不常常出现,特别是很少在纪宝家。纪宝非常喜欢他,当面背后都会喊他爸爸,但在妈妈面前,她就会改口说“莫叔叔如何如何”。

  年少敏感的白薰华立即意识到纪宝家庭关系的复杂,她选择缄默,但心里还是暗暗期盼着“莫叔叔”真的变成纪宝的爸爸。

  那样,纪宝应该会很开心。

  然而世间的事情很少能如她的愿,当她从繁重的高中课业里抬起头时,纪宝已经要出国了。白薰华并不知道是因为纪老爷子的亲子车祸离世,所以才决定找回这个遗落在外的私生女。她和纪宝一样仓皇无措,只能被动接受那些强有力的手,从天而降把她们的生活打乱,然后按照自己的意愿排序。

  奇怪的是,莫叔叔一直很沉默。不论纪宝如何哭闹反抗,他都只是站在一旁,仿佛置身事外般沉默着。

  后来白薰华才渐渐知道,莫叔叔竟然是纪宝亲生父亲的手下。她隐隐猜测到当年的故事,但还是选择如同年少时一样,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只在莫叔叔需要的时候,告诉他纪宝的近况。

  宋半烟望着白薰华精致的脸庞,迷迷糊糊的想:寒门出贵子,大概就薰华这样吧。

  白薰华侧目看向她,眉梢微挑:“半烟?”

  宋半烟嗯了一声,抓抓脸颊露出疑惑的表情:“嘶,我觉得有点奇怪。”

  她这话才很奇怪,以至于白薰华茫然不解:一段模糊不清的陈年往事,怎么会奇怪?

  宋半烟自己也说不出来,只是越想越觉得有古怪。她站起身,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绕得白薰华都快头晕了,她才突然眼睛一亮:“不对,我觉得...”

  宋半烟话未说完,楼上突然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纪宝冲了出来。她满脸泪痕,惶恐无措的喊道:“薰华,你快来!”

  ①古希腊诗人,阿那克里翁。

  作者有话要说:   ①古希腊诗人,阿那克里翁。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转载请注明地址:http://www.moxigechenga.com/mxgctq/655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