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左等右等来接我们的车没准点到,看到楼下的热闹劲儿,知道肯定是堵车的原因。

近晚上8点,本地司机赛萨Cesar接我们去瓦哈卡城外南边靠近机场的古老的村子赫赫克特兰xoxocotlan。他不会讲英文,所以一开始非常沉默,车子开出城,他发现可以用西班牙语跟我交流后就就变得非常健谈。原来赫赫克特兰是比瓦哈卡还要古老的村子,最早的居民是年从阿丘特拉来的米兹特克人,年后就有了这个村子。

酒店对面的教堂在准备迎接亡灵的仪式。

教堂华丽的祭坛。

在西班牙人到来之前,就有类似亡灵节的缅怀已故亲人的习俗。那时他们一年有三次这样的节日,后来西班牙人来了以后就取缔了,并强行当地人接受天主教的节日。原住民后来渐渐结合了万圣节AllSaintsDay的日子加入了自己的节日,就形成了一年一度的亡灵节。从街边往人家院里可窥的各种祭坛。街上随处可见,冷不丁就冒出来的亡灵节装饰,有时真能吓人一跳。这个妖娆的卡特琳娜手持个牌子,上写:如果你喜欢卡特琳娜,可以照相并留下适当的小费。在整个节日中沿用了原住民的仪式和方式,以传统习俗中的万寿菊装饰墓地,全家人在清扫过的墓碑前祈祷并讲述故人生前的种种趣事。他们也会在家里布置一个祭坛,摆上水果糖果和鲜花及亡人生前喜爱的食物。之所以专用万寿菊是因为他们坚信鲜艳夺目的花瓣和特殊的芳香可以引导亡灵回家的路。而且他们坚信同样供奉的食品在亡灵光顾后会失去应有的味道和营养。

亡灵节最主要使用的鲜花是金灿灿的万寿菊。关于万寿菊的寓意有多种解释,我最喜欢的一种是它象征着太阳的光芒。

我们离着很远就把车停下了,因为来这里的各种车子太多了,里面根本停不下,所以我们早早下了车,慢慢随着人流往公墓走去。穿过本村的中心广场,是一条一边是小贩,卖着各种蒸煮烧烤的食品,棉花糖,糖渍苹果,气球,啤酒,mezcal和蜡烛鲜花等,一边是被搭着的棚子保护起来的沙画街。

在路面上这些沙画都是由本地艺术家创作的躺在地上的浮雕,题材都围绕着宗教,用沙子和胶水粘合,并喷上各种色彩的颜料,叫tapetesdearena沙毯。大家都在围着欣赏并指指点点比较着。当然做的最好的就是那种等半天才能看一眼的,各种手机,相机一气乱拍。

热闹的铜管乐队在公墓大门前吹吹打打,与预料中的气氛完全相悖。

终于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赫赫克特兰公墓PanteonViejo。这个最古老的公墓有着高大的拱门和高高的砖墙,穿过这道门顿时感觉到不一样的气氛,外面的人声嘈杂瞬间消失,连门外喧闹的铜管乐队都听不到了。

空气中弥漫着寇柏树Copal做的焚香,烟雾氤氲中,烛光点点,满园的墓碑基石都被鲜花,清水,食物和蜡烛环绕着。一家一家的人在墓前或低语或祈祷,或欢笑或沉思,与外面的狂欢节奏完全不同。墓碑一块挨着一块,比邻而居,比活着的人们间的距离缩短了很多。在其间漫步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眼要看准,脚要踩稳。每家的墓碑都被鲜花装饰得美轮美奂,不可少的万寿菊和红绣球,另外也有鸡冠花,玫瑰,百合和野雏菊,摆出各种图案形状,与蜡烛一起创造出一种独特的园艺夜景。

位于墓地中央的是一个老礼拜堂的残垣,也被灯光和彩旗装饰着。这个礼拜堂据说是年建的,是西班牙带来的传教士所为。后来被废弃后,它的周围就渐渐被墓地填充了,成为此地第一座公墓。

我总是忍不住猜想他们是谁,他们在聊些什么?

我们在墓园里随着人流慢慢穿行,并没有小径,只是在墓碑间的空隙可以下脚,所以大家都小心翼翼地避免踩到祭品和墓碑。像我们这样的游客也有不少,可辨性非常强,因为手里都拿着各种照相机;耳边飘来各种语言,英语,法语,德语,荷兰语,我暗暗猜想当地人的传统节日这样被我们这些好奇的游客围观,是什么感觉呢?

这些小小的墓碑拥有最多的蜡烛,其间有带着翅膀的天使,有舞蹈的玩偶,会是谁家早逝的幼儿呢?因这晚是迎接幼灵,我的猜想应该八九不离十。而他们后侧的几座墓,既无鲜花也无蜡烛,显得非常凄凉孤单。

好在这里不允许用闪光灯,至少是对来迎接亡灵人们的一些尊重。事实上也完全用不着闪光灯,因为上千个蜡烛提供的照度已经足够。在第一天与安东尼奥交谈的时候,他告诉我他曾经带过一个美国摄影爱好者的小团,有些人的照相机都快戳到当地人的脸上去了,还有人对着偶尔看到的痛哭的老太太猛拍。他说这话的时候带着愤愤的神情,我都能感到自己为他们难过。傲慢的美国人真把自己当主人了。好在我们今晚这段时间没有看到任何无礼的行为,一切都在神圣而和平的气氛中进行着。死亡让墨西哥人想到的不是悲伤和失去,而是爱与怀念。

他们对慕名而来的游客表现出来的宽容,也在此体现到一种博爱的胸怀。

塞萨告诉我,每年10月31日下午3点,教堂钟声响起后,教堂的合唱团唱“小天使”,直到11月1号下午3点,都是迎接年幼夭折的孩子的亡灵回来。1号下午3点,同样的仪式与幼灵告别,同时迎来所有成年的亡灵。2号就是送亡灵回到木库阿姆--米兹特克文明里相信的另一个世界,也就是地球中心。墓地会被清扫并恢复原样,所有的供品会由亲朋好友分享。

我看到有些墓碑既没有鲜花也没有蜡烛,有些零散地放了一些,就问塞萨为什么。他叫我去看墓碑上刻的字。原来这些都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去世的人,他们的家人或后人有可能已经不住在此地了,所以时间长了墓地就荒了。那些零散的是隔壁邻居好心,不忍看到孤坟无人照看,就分了些供品。“逝者已矣,生者如斯”。真正的死亡是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将你遗忘-----《Coco》

塞萨告诉我在他的童年,他总是很期待亡灵节,因为这是不管走得多远的亲人都会回来团聚的日子,不管走得多远的还活着的亲人和已去的故人,大家都可以在烛光里畅谈缅怀,温馨而甜蜜。这种信念会将死亡从悲悲戚戚的情绪变成一种没有恐惧,平静和安详的告别。当地人在即将临终时会告诉他们的家人不要悲伤,因为他们会在亡灵节回来相聚。

离开了距此不远的新公墓门口那高高的戏台上锣鼓喧天的音乐会边上,塞萨介绍了一种亡灵节的传统食品Tamales,是瓦哈卡特有的玉米面团子裹着mole和鸡肉,包在玉米皮里蒸熟的,感觉很像中国的粽子。味道很柔和,吃在胃里暖暖的。

沿街的夜市里到处卖着看起来很像糯米鸡的玉米叶子裹着的玉米团子。

我们回到瓦哈卡的酒店里已经近午夜,那些守在墓地的人会通宵呆在那里,等待着与逝去的亲人团聚。这种对隔世亲情的坚信不疑在夜间寒冷的山谷里让人感到如同烛火般的丝丝温暖。

我再回顾这段夜访公墓的经历时,眼前总是能够再次重现鲜花,烛光,耳边会响起音乐声,笑声。那段情景如同活动的画面让人难忘,真实得让人难以置信。

热热闹闹的一家几代人有说有笑地守夜。

也许这个古老的公墓没有巴黎的拉雪兹神父公墓里的名人云集,没有罗马尼亚的欢乐公墓里的墓碑色彩绚丽,更没有智利的总公墓里两百万个墓碑的规模,但是它对传统的沿承,浓浓的人鬼情和快乐面对死亡的乐观态度,有理由成为世界上最美丽的公墓。

回到酒店,今夜无法入睡。夜色里对面教堂的朴素的花窗依然灯火通明,坐在酒店的屋顶平台吹吹风,遥想着周围山谷里逝去的古老的文明,没有灭亡,依然在后人的记忆里永存。

此次墨西哥之行,大大加深了我对墨西哥这个民族的不屈不挠的精神,多种族多元文化背景的开放心态的了解。他们的多个文明的重叠,部落间的交流促进,现代文化与古代文明的并存和有机衔接,创造了人类文明的另一种奇迹。所以出现胡安·鲁尔福这种能够启发加西亚·马尔克斯的作家一点也不奇怪。

亡灵节期间才有的特殊甜食糖果。

亡灵节期间友好的墨西哥城希尔顿酒店前台员工们应客人要求合影。

时记:年的亡灵节由于新冠疫情被迫取消,但在墨西哥城政府举行了线上的祭坛装饰竞赛,如同世界上其他各种展会和活动一般。但是网络所传递的情感和交流是远远比不上面对面的那种感觉的,因为这世上除了可见的事实,还有人与人之间的能量互动是无法通过网络来感知的。疫情使得网络成了人们联系的唯一手段,也让人们意识到仅仅有网络是不够的。希望一切都在不久的将来恢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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